雨,凝珠成線,從檐瓦上傾瀉下來又滴滴答答的落進(jìn)底下的瓦罐里發(fā)出輕聲脆響。
這鎮(zhèn)子像是那種典型的江南小鎮(zhèn),無論是青石板的路亦或者穿過鎮(zhèn)上那條小河旁栽的垂柳都極其襯這天青色的雨幕。
沈筠只佇立了一會兒便又低低的咳了起來,盡管他努力壓抑著聲音但依舊聽得人肝疼。白綰綰有些不忍,側(cè)過頭望他,又將原本立在一旁的傘遞給他:“公子你先走吧,一會兒天黑天氣更冷?!?br/> 沈筠蹙起清雋的眉:“白姑娘先行吧?!?br/> 害,白綰綰又懶得跟他客套,索性便無所謂的笑笑:“反正公子也不肯收下我,我就不必回去了,一會兒雨停了找個地兒隨便湊合湊合?!?br/> 沈筠眉宇擰得越緊:“你一……清白姑娘家,怎能隨便找地方歇息。一會兒隨我去取些盤纏,也算你我有緣?!?br/> 兄弟,我要的不是你的錢??!
白綰綰無奈開口:“我一弱質(zhì)女子,就算身上有錢也難免在外被人坑蒙拐騙?;蛟S下次與公子再見就是在另一個人牙子手里了…”
沈筠聞言,也陷入沉默,半晌才開口:“白姑娘可在鎮(zhèn)上找份活計,沈某也好照應(yīng)?!?br/> 這是什么牌子的老好人?難怪以后會被女主迷得神魂顛倒的,這人根本對陌生人毫無防備吧!
白綰綰眨眨眼:“那,在我找到工作之前,沈公子能先施舍我一份短工嗎?我做事很麻利的!反正沈公子也要花錢雇人上門打掃衛(wèi)生,現(xiàn)在可以讓我來啊,這樣便不算白吃白住,我心里也會好受一點?!?br/> 一聽到白綰綰說自己做事麻利,沈筠腦海里浮現(xiàn)的卻是她早上半闔著眼拄著掃把小雞啄米般困得點著頭的模樣。青年烏色的唇抿起幾不可聞的笑,雖然內(nèi)心還是有些猶豫,不過本能的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
他一個人確實獨處習(xí)慣了,但既然只是“暫時”收留她,也算與人為善吧。
白綰綰心里大石頭落了下來,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她揚了揚還捏在手里的雨傘沖沈筠笑得燦爛:“既然如此,我也算是公子的侍女了。公子便不必考慮那么多,隨我一同回去可好?”
她這幅身子因著常年受虐待又吃不飽飯,看上去并不好看。干瘦無二兩肉的身子,臉上甚至還綴著幾顆小雀斑。唯獨那一雙眸子明明如昔,仿佛不涉塵世的干凈。沈筠見她舉起手時袖子垂落時露出白皙手臂上一道疊著一道的舊痕,心里對自己的決定更是肯定。
總不能,再看著她受別人欺負(fù)吧?那顆常年平靜如水的心臟,此刻卻像是另一個人的一般,浮現(xiàn)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刺痛。沈筠只當(dāng)自己病發(fā),就著白綰綰撐起的傘走進(jìn)了雨幕里。
白綰綰才到他肩膀,給他撐傘著實有些為難。沈筠看著她努力舉高手臂踮著腳的模樣覺得好笑,以袖掩唇又低咳了兩聲這才接過她手里傘執(zhí)起:“還是我來吧?!?br/> 白綰綰也沒拒絕,只小心翼翼的讓出很大一片位置讓沈筠不至于淋到雨,而她自己幾縷發(fā)在雨中飄揚倒是惹上霧水。
沈筠此人。羸弱,正經(jīng),溫潤。雖常年被病痛折磨,但卻不像那些久病不愈的人一般佝僂著被壓彎的背。他總是站得筆直,讓人很容易聯(lián)想到堅韌的青竹,即使是隨便往哪一站,君子如竹芝蘭玉樹的氣質(zhì)便顯然。
走至一半時,夜色已深,雨卻也徹底停了下來。沈筠收起傘,同白綰綰一起在這無幾行人的小道上沿著烏云散盡后顯露的月色一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