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一一臉懵逼。
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這個興沖沖跑來的書吏。
人家隔壁設(shè)巡檢,你激動個啥?
跟你有一毛錢關(guān)系?
這就好像,別人結(jié)婚入洞房,你特么的亢陽鼓湯,血脈僨張的,這是啥意思?
“噢。”張靜一輕描淡寫地道。
“聽說……這巡檢還大有來頭呢?!边@書吏依舊很激動的樣子,興致勃勃地繼續(xù)道:“是個翰林院的侍讀,叫楊嫻?!?br/>
這么一說,張靜一和鄧健、王程幾個還是沒反應(yīng)。
心里還嘀咕,這有啥?關(guān)我鳥事。
可那些帶長的文吏們就完全不一樣了,一個個發(fā)出了嘖嘖的聲音。
“哎呀,可是那位曾寫《綏林集》的楊公?哎呀呀,此人了不起啊,是個有真才實學(xué)的人,什么?他堂堂侍讀,位列朝班,居然屈居小小的巡檢?”王司吏張大著眼睛,一副驚詫的樣子。
張靜一感覺自己躺著中槍了,我特么的也是巡檢啊,你這意思是……巡檢都是像我這樣下等的人做的?
可這種驚嘆已經(jīng)控制不住了。
人們對于讀書人莫名的崇拜感,在此刻曝露無遺。
畢竟這些帶長的文吏,可都是讀書人出身,雖然他們連秀才都考不中,科舉無望,可并不妨礙他們對于學(xué)霸的推崇和向往。
張靜一覺得古怪,便道:“對呀,一個侍讀,為何要做巡檢?這不是被貶官了嗎?這個人一定是做了什么數(shù)典忘祖的事,我看……他不是扒了灰,就是貪贓枉法了?!?br/>
張靜一覺得自己這話很實事求是。
眾吏的反應(yīng)則是不吭聲了。
顯然表示不認(rèn)同。
楊公啊,是大名鼎鼎的楊公啊,稀罕干這等事?
巡檢這是赤裸裸的嫉妒,一定是的。
張靜一看他們的表情,就曉得這些吃里扒外的東西們沒救了,好心情一下子沒了,便大怒著拍桌子道:“好啦,今日的會議結(jié)束,大家回去各司其職,衛(wèi)生創(chuàng)優(yōu),還有招商,還有吸引民戶的事,都不可耽誤。誰出了差錯,到時評不到優(yōu),有你們好受的,別怪我到時翻臉不認(rèn)人。還有治安的問題,前些日子,出現(xiàn)了一個失竊的事件,到現(xiàn)在還沒尋到那個扒手,你們是干什么吃的?!?br/>
罵罵咧咧地退出了開辟出來的會議室,留下一群人懵逼。
怎么突然發(fā)這么大的火,吃他家大米了?噢,好像真的吃了他家的大米。
張靜一當(dāng)然不是對于隔壁的天橋坊的巡檢完全不去打聽的。
很快,他便讓鄧健去了那兒打探。
而得到的信息很多。
一方面,是此人好像確實是犯了事,本來是要外放去做縣令的,聽說這個事還和他有關(guān),不過這人最終卻愿留了下來,做了巡檢。
另一方面,是此公上任,很是熱鬧。
聽聞他在京城里的名聲很響亮,有不少讀書人拜訪他。
而他也愛和文士打交道,可謂如魚得水。
這楊嫻上任,當(dāng)然是奔著張靜一去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若是真外放出去,可能就一輩子都完了。
巡檢表面上是九品,可至少人還在京城,就還有機(jī)會。
至少翰林院是支持他的,士林之中,人們都贊許他,讀書人和他親近,只要他在這里壓過張靜一一頭,那么遲早就有起復(fù)的一天。
順天府那邊也是很配合楊嫻,居然直接派了數(shù)十個精干的文吏和差役來。
顯然,順天府尹對他有極大的關(guān)照,至于錢糧什么的,也支取了不少。
所以別看只是小小巡檢,這若是放在后世,應(yīng)該叫人民幣玩家。
“那張靜一有難了?!睏顙箒G下這句話,愉快地上任。
他直接奔赴巡檢司衙,這里原本是一處廢棄了的官舍,現(xiàn)在掛上了巡檢司的匾額。
門前早有一干差役在此恭候多時。
楊嫻從前是二甲進(jìn)士,考了第十三名,十分優(yōu)秀,隨即便敕了一個翰林院的編修,一步步走上侍讀之位。
說他是天下讀書最多的人之一,也不為過。
因此到了此地,他便念詩:“對案不能食,拔劍擊柱長嘆息!丈夫生世會幾時,安能蹀躞垂羽翼?”
這詩乃是南北朝的作品,講的是一個人遭遇了變故,心里惆悵,大丈夫心有凌云之志,卻在重重束縛下有志難伸,有懷難展的處境。
當(dāng)然,也隱含著自己遭人構(gòu)陷,以至落到今日這個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