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一時沒反應,她還蹲在地上,滿地的碎瓷片。
很快常佳卉就把照片發(fā)了過來,鏡頭隔得不算遠,但因為是夜里,光線暗,常安只看到陳灝東和何靈站在那間餐廳門口的臺階上,何靈勾著陳灝東的手臂,笑得甜兮兮地似乎在跟他說話,而陳灝東雙手插褲兜,嘴里叼著煙,目光好像看著另外一個方向。
只是一張很普通的抓拍照片,一對很普通的情侶,路人眼中不過是他們約會散席了,兩人挨在一起等車或者等人。
常安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兒,頭暈目眩,突然覺得好煩,不想撿了,起身站起來,一股腦把料理臺上疊好的臟盤子全部往水池掃。
周勀進門時只聽到廚房那邊傳來“嘩啦啦”一通響。
他趕緊跑過去,只見盤子杯子碎了一地,常安僵直著身子站在水池前面。
周勀嚇了一跳。
“怎么了這是?”輕吼出聲。
常安轉(zhuǎn)過身來,粉裙白衣,黑發(fā)披肩,一雙剪眸里卻已經(jīng)波光粼粼。
周勀心口猛地顫了兩下,三兩步便跨過去扶住常安的肩,“好好的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哪里磕到了還是劃到了?”他上下仔細把常安檢查了一番。
常安總算從暈乎乎的醉勁里緩過一點神來。
自己哭了嗎?
明明沒有哭啊!
常安還逞強,扯著笑反問:“你怎么回來了呢?為什么沒有住在那里?”
周勀眼里的擔憂瞬間化為森冷。
“你想我住在哪里?”
“那邊啊…你不是送她回去的么?你放心,我會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看見……就跟之前在三亞一樣,你們…你們……”常安突然飽含深意地笑了笑。
笑得周勀一肚子火直往上冒,但他勉強還壓得住,問:“我們在三亞怎么了?”
常安又嗤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有些事我可能不太懂,但是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你們倆當時在房間,在房間…那個……”
“哪個?”
“就是那個…”常安好像有些急了,晃了下腦袋,酒精熏出來的紅暈此時在她雙頰燒得更旺。
好煩呀,這種事非要她說出來嗎?
“反正我會睜只眼閉只眼的,真的,我不會妨礙你們,我保證!”她還刻意舉了只手發(fā)誓,手上還戴著那只黃色塑膠手套,手套上沾滿了白色沫子。
那張臉,那張被酒氣熏得粉如蜜桃的臉,眼中還留著一點剛才泛濫未干的濕氣。
她就那么毫無心機地沖他笑,沖他發(fā)誓,然后虛虛沉沉地跟他說:“我會睜只眼閉只眼…”
周勀手掌還扣在常安肩膀,心臟卻被死死揉作一團。
他快要窒息了,這個自作主張卻屁都不懂的女人!
“所以你今天張羅半天,又是留飯又是讓我送她回去,就是想要促成我們?”
“對啊…其實……”常安又晃了下身子,時間越長紅酒的后勁越大,她搖搖頭抓住一點理智,“其實你們不必回避我,真的,我絕對不會阻止你們在一起,就像之前你的那些花花草草,她們跟你怎樣我都不會管,但我知道你心里最在意的是誰,我知道,我早就知道的…所以不必瞞著我,你們也不用欺騙彼此,更別弄那些掩人耳目的把戲,人生很短,為什么總是要讓自己喜歡的人失望呢?對不對?”
常安頗帶感悟地說完,眼里滿是憂傷和虔誠。
周勀手指快要摳進她肉里。
她知道?她知道什么?
“你知道個屁!”
“……”
常安咯噔一聲,打了個酒嗝。
“好好的怎么罵人呢!”她歪著腦袋,滿臉懵懂,好像自己付出的真心受到了侮辱,“算了,懶得跟你說,我想睡覺!”
常安推開周勀一搖一晃地走出去。
周勀聽著她上樓的腳步聲,再看看滿池子溢出來的泡沫和滿地摔碎的盤子。
他一拳敲在池臺。
冷靜!一定要冷靜!沒必要跟一個醉鬼較真!
可是真的難以控制啊,周勀抬手一掃,池臺上碼好的幾只高腳杯也全部掉到了地上!
……
常安放了滿滿一浴缸水,衣服也懶得脫,把自己兜底往里沉。
心里好難受,好痛苦,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剛到倫敦的那段日子,像個行尸走肉,每天扮演著別人想要看的角色,夜里卻需要靠酒精才能睡上一會兒。
還記得當時幫她戒酒的那名華人醫(yī)生說過:“你不喝第一口酒,就不會醉!”
可是怎么可能呢,她的第一口酒來自陳灝東,她的第一個吻也是來自陳灝東。
他含著酒吻她,52度的燒刀子,沾上一口她就醉了,從此酒精在她嘴里便是當年初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