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譚鈴音迷迷糊糊半醒不醒的,聽到一個聲音道:“老大,藥來了?!?br/>
一陣響動,接著是瓷的勺和碗相碰的聲音,空氣中浮起濃郁的草藥氣味。譚鈴音閉著眼睛,感覺唇齒被瓷勺撬開,溫?zé)岬囊后w滑進她的嘴里,又苦又澀,且十分腥。她一下子睜開眼,坐起身捂著胸口咳嗽不止,把藥液都咳了出來。因沒有帕子擋著,褐色的藥汁都滴到被子上,幸好也只是這一口,不至于太難看。
吐完藥,譚鈴音算是清醒了。她有點不好意思,丟開被子,抬起頭,看到床頭坐著一個人,黢黑的臉;床邊站著一個人,慘白的臉。
白臉的那個看到譚鈴音醒了,對黑臉的那個說道:“老大,這藥真管用?!?br/>
黑臉的瞪了他一下。
譚鈴音挺害怕,“你們是黑白無常嗎?”
“不是?!焙谀槗u頭,面容嚴肅。
“那你是誰?”譚鈴音問他。她也看出來了,這里黑臉的說了算,所以先問黑臉。
黑臉沒說話,白臉的搶答道:“這是你夫君?!?br/>
“……”譚鈴音差一點以為自己失憶了,一覺醒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還說是她夫君……這都什么跟什么呀。她低頭回憶了一下,再看看眼前情形,分明是被綁架了。
冷靜,冷靜。譚鈴音的心臟狂跳,她真的冷靜不了!
黑臉又瞪了白臉一眼。因為臉夠黑,所以眼白就白得分明,瞪人的時候很有威懾力。
白臉一縮脖子,把藥碗收走,出去了。出去的時候還不忘把門關(guān)好,只可惜那木門透著風(fēng),怎么關(guān)都關(guān)不好。
黑臉這才放心地跟譚鈴音說話,“我是段風(fēng)?!?br/>
“……”段風(fēng)是誰啊,很有名嗎?
段風(fēng)見她疑惑,又道:“我那個,是鳳凰寨的老大。嗯,這里是鳳凰寨?!?br/>
譚鈴音總算知道他是誰了。鳳凰寨肯定是在鳳凰山上,她這是進了土匪窩了!媽呀呀呀呀!我要回家!
段風(fēng)看她臉色不好,關(guān)懷道:“你是不是還頭疼?這幫兔崽子,下手太狠了?!?br/>
“大哥!”譚鈴音有些激動,“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何綁我來這里?哦,為錢是吧?大哥你缺多少錢?包在我身上,只求你千萬別撕票。”
段風(fēng)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我們不缺錢?!弊罱鸥闪艘黄贝蟮哪?。
“啊,那你們?nèi)笔裁???br/>
“缺個壓寨夫人?!彼悬c不好意思。
“……”譚鈴音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到這里來了,她往床里面縮了縮,“我不想當壓寨夫人,要不你放我回去,我給你點錢,你直接去買一個怎么樣?買個好的?!?br/>
“都說了我不缺錢,”他有點暴躁,“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們寨子?”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譚鈴音都不知道該怎么跟他溝通了,這人顯見的腦子不正常啊。
這時,剛才那送藥的白臉小哥又回來了,“老大,那個狗咬人了,要打死它嗎?”
段風(fēng)怒道:“打什么打!老子不想吃狗肉了……天天吃狗肉!”
白臉挺遺憾,“可是它很肥呀?!?br/>
譚鈴音一聽不對勁,“什么狗,是我的狗嗎?”
“就是你那個,黃不溜秋的,我可算知道什么是‘咬人的狗不叫了’?!?br/>
譚鈴音眼圈一紅,“別打它呀!”
段風(fēng)見狀,故意說道:“打死打死!今天接著吃狗肉!”
“好嘞!”白臉答應(yīng)一聲,要出去。
“別別別!”譚鈴音忙不迭地爬下床扯住他,她轉(zhuǎn)而看向段風(fēng),“你既說要娶我做壓寨夫人,它就是我唯一的陪嫁!你把它打死了,你不如把我也打死好了!”
段風(fēng)聽罷,知道她答應(yīng)了,他眉開眼笑,“行了,不打就不打,老子又不缺那兩口肉。你回床上躺著,莫要著涼?!?br/>
譚鈴音站著不動,“把糖糖……就是那條狗,把它帶過來我看著,我看著我才放心?!?br/>
段風(fēng)就叫白臉把糖糖帶過來了。
糖糖看到譚鈴音,嗷嗚一聲扎進她懷里,譚鈴音接住它,緊緊地抱著,一下一下地撫摸它。她又松開它,仔細檢查它身上,確定它沒有受傷。
白臉忍不住說道:“放心吧,它是弟兄們直接撒迷藥迷暈的,剛剛才醒來,并沒有打它?!?br/>
譚鈴音摸摸自己還在隱隱作痛的后腦,怒道:“那你們怎么不直接迷暈我?”
她這樣一說,段風(fēng)也忍不住看白臉。
白臉嘿嘿一笑,“我不知道,我去幫你問問?!闭f著撒腿跑了。
屋內(nèi)只剩下段風(fēng),氣氛又有些尷尬。譚鈴音一下一下地摸著糖糖的腦袋,低頭思考該怎么脫身。
段風(fēng)突然說道:“不如我們今天就成親?”
譚鈴音白了他一眼,“你這樣把我綁來說成親就成親,不要先去我家提親嗎?”
段風(fēng)嗤笑,“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想給家人通風(fēng)報信?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br/>
譚鈴音激他道:“你是怕我家人打上鳳凰山嗎?”
“我怕什么?我不過是嫌麻煩。再說,如果老丈人帶著小舅子打上山來,我若失手殺了他們,反傷了和氣?!?br/>
“好吧,不提親就不提親,”譚鈴音這個時候只能順著他,她問道,“那你給我準備了什么聘禮?”
“你若嫁我,我的財物分你一半,這山上的人都聽你的,不好么?”
譚鈴音掙扎了一下,答道:“那你先等我傷好了,”她指指后腦勺,“現(xiàn)在還疼著呢,他們下手太狠?!?br/>
“好,一會兒我去教訓(xùn)他們?!?br/>
譚鈴音以為他只是客氣一下,沒想到很快就聽到外面段風(fēng)的罵罵咧咧和男人被打時的慘叫,她跳下床,推開窗戶偷偷向外看,還真是在打人。
這人也太實誠了吧……
當然,暴打也沒持續(xù)太久。段風(fēng)很快回來找譚鈴音報備邀功,“我打了他們?!?br/>
“我頭疼,我想睡覺?!弊T鈴音不知道該怎么跟這個疑似神經(jīng)病的老大交流,只好躺尸。
段風(fēng)也沒為難她,悄悄地退出去,關(guān)好門。
譚鈴音昏睡了半天,也沒什么困勁兒。她側(cè)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發(fā)呆。糖糖臥在她身邊,叼她的手指頭玩兒。
她現(xiàn)在是羊入虎穴,陪在身邊的竟然只有這么個小獅子,譚鈴音一瞬間有些悲愴又有些感動,她拉過糖糖的爪子,親了一下。
糖糖難為情地拽回爪子。
譚鈴音分析了一下眼前的處境。她被劫色了,對方是一個腦子有病且武力值很高一揮手就一幫小弟上前的奇跡般的存在。
……該怎么辦?
逃是必須要逃的,但是怎么逃呢?一旦逃跑失敗,激怒段風(fēng),會不會丟掉性命?
或者不逃,等著人來救?等誰呢,只能等唐飛龍?zhí)拼笕?。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這里來了。譚鈴音為此捏了把汗。因為是她自己走出城,然后在人煙稀少的地方走丟的。當時河邊連個釣魚的都沒有。
要是他們倆心有靈犀就好了,她可以直接在心里告訴他。
想了一會兒,譚鈴音起身,打算在這山寨里溜達溜達,看看能不能找到逃跑的破綻。
她一推門,白臉小哥就迎上來,“夫人,想干什么?”
“別叫我夫人,叫我譚姑娘,”譚鈴音板著臉,“我想四處走走,需要經(jīng)過你家老大的允許嗎?”
“不用,老大吩咐過了,我?guī)戕D(zhuǎn)轉(zhuǎn),也好熟悉一下,反正以后這里就是你家了?!?br/>
譚鈴音一邊走一邊跟白臉聊天,這白臉是個話嘮,說著說著就把本山寨的情況全抖落出來了。他名叫小毛,自打山寨建起時就跟著段風(fēng)。鳳凰山寨建在半山腰上,易守難攻,山寨各個要害之處都有人把守,進進出出必須是臉熟的人。沒錯,不需要什么憑條,就是直接看臉。反正全寨也就一百多號人,大家處熟了,就都認識彼此了。
小毛甚至還講了上一個壓寨夫人的下場,她跟老大洞房的第二天,就懸梁自盡了。
譚鈴音聽出一身冷汗。她問道:“那你們是怎么選上我的?”
“是你自己選的,弟兄們專揀城外的落單女人,最好是漂亮一點的。你自己跑出城外來的,正好被他們撞見了?!?br/>
譚鈴音聽罷無比后悔。
但是小毛也不是知無不言,至少,對于他怎么上了鳳凰山,他閉口不談。
譚鈴音心說,你不談我也知道,她也就沒細問。
轉(zhuǎn)悠了一會兒,他們來到寨子的主廳。就是一座木頭搭的房子,很簡陋,里面裝飾著獸皮。
段風(fēng)又在打人,一邊打一邊罵:“老子辛辛苦苦搬了一夜,怎么可能只有兩千石,你是怎么算的賬?!”
哦,原來是因為算錯賬了。譚鈴音這下倒不知該同情誰了。
跪在地上的人無限委屈,“我本也不會算賬,老大你讓我做了賬房我還是不會算賬??!”
也是,這是一幫做苦力的人,沒人會算賬不奇怪。譚鈴音走上前,“我給你們算吧?!?br/>
在場人都疑惑地看著她。在這些純文盲眼中,會算賬的都屬于高級知識分子,一個姑娘會算賬,更神奇。譚鈴音把那賬房先生胸前掛的珠算摘下來,一手托著,噼里啪啦地撥弄一番,展示指法。
段風(fēng)便信了,把分頭數(shù)糧食的人又糾集到一塊,七嘴八舌地報給譚鈴音,譚鈴音朝段風(fēng)伸手,“紙筆?!?br/>
段風(fēng):“?”
“筆,寫字?!弊T鈴音無奈解釋。
段風(fēng)恍然大悟,“哦哦,有。”以前搶東西確實搶過一些,但一直沒人動。
譚鈴音簡單弄了個賬冊,把賬記好了,報給段風(fēng),一共有稻米多少多少,谷子多少多少,小麥多少多少,總共多少多少……段風(fēng)聽說總共有九千多石,跟他費的那把子力氣能對上號,這才又眉開眼笑。
譚鈴音舉著毛筆,問段風(fēng),“你會寫自己的名字嗎?”
段風(fēng)想搖頭,又覺得沒面子,于是僵硬地點了一下頭。
譚鈴音在紙上寫了兩個字:狗屎。
她舉著紙,問段風(fēng),“是這兩個字嗎?”
段風(fēng)嚴肅地欣賞了一會兒,看著她真誠的小眼神,他點了點頭。
譚鈴音笑了,“還真是這兩個字,”她把它遞給他,“喏,送你了,這是我的墨寶?!?br/>
段風(fēng)感動地接過來,小心地吹干墨,折好,貼身收進懷里。
譚鈴音指著文房四寶說道:“這些可以讓我玩兒幾天嗎?我想寫字,”頓了頓,怕他不同意,“我還可以教你寫字?!?br/>
段風(fēng)笑得殷勤,“這些都是你的,不夠還有很多?!?br/>
“謝謝,你對我真好。”譚鈴音說著,粲然一笑。
段風(fēng)被她的笑容晃了眼,魂兒都要飄起來了。
當晚,段風(fēng)對自己未來的壓寨夫人進行了高規(guī)格的接待,酒菜齊全,味道不錯,而且竟然還有個烤羊。
譚鈴音跪坐在桌前,毫不顧忌形象地直接下手抄起一條烤羊腿,咬一口,好吃!
她掰下來一塊肉給糖糖,然后問段風(fēng):“烤羊的是誰呀,手藝真不錯?!?br/>
段風(fēng)答道:“是一個西域來的,他只會烤肉?!?br/>
譚鈴音禁不住贊嘆:“西域來的,不遠萬里到咱鳳凰寨來投奔,你可得對人家好點。”
“咱鳳凰寨”成功取悅了段風(fēng),他喝了一口酒,答道:“那是自然?!?br/>
譚鈴音又問:“他多大年紀了?”
“四十多歲吧,怎么?”
“你看,”譚鈴音伸出油花花的手指給他數(shù),“他應(yīng)該是二十多歲出發(fā),走到這里用了二十年,差不多就這樣?!?br/>
“你不用這樣,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倍物L(fēng)不悅地看著她。
其實段風(fēng)有一點好處,他高興不高興都擺在臉上,不用猜。譚鈴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覺得奇怪嘛,一個西域人,怎么會來到鳳凰山?!?br/>
段風(fēng)嘆了口氣,看著酒碗中那一團小月亮,輕聲道:“如果有的選,誰也不愿意無家可歸,四處漂泊?!?br/>
譚鈴音便跟著惆悵起來。她現(xiàn)在亦是無家可歸,四處漂泊。
幾個漢子正圍著一堆篝火唱歌,這就是他們平時的娛樂生活了。一個蓬頭垢面的瘦小男人托著兩個鐵板子,一邊擊打一邊高唱,那架勢,很像是走街串巷磨剪子磨刀的。他的歌聲高亢嘹亮,恨不得捅破天空。唱詞用的是漢中方言,譚鈴音聽得半懂不懂,只覺他的歌音撕心裂肺,既蒼涼又悲愴,在暗夜的山間回響,鼓蕩著人的胸腔。譚鈴音一瞬間只覺心中似填滿了東西,又似空無一物,她的情緒跟著歌聲跌宕起伏,竟然在不經(jīng)意間已是淚流滿面。
段風(fēng)有些不知所措,“你想家了?”
譚鈴音回過神來,她抹了把眼淚,點了點頭。其實她哭也不是因為想家,就是因為那歌聲跟魔音一樣,一聽就讓人蓄滿了愁怨,禁不住流眼淚。
她算是發(fā)現(xiàn)了,這個山寨多奇才,就是沒有識字的。
段風(fēng)搓了搓手,為難道:“我不想送你回家?!?br/>
譚鈴音翻了個白眼,心道,你不想就不想,何必說出來。
段風(fēng)有些愧疚,哄她道:“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我會對你好的。”
譚鈴音搖頭,“我就不明白了,你們?yōu)槭裁匆欢ㄒ斖练四??就不怕官府來抓你們??br/>
段風(fēng)恨恨地哼了一聲,“我們本來就是官府抓來的?!?br/>
“?。?!”譚鈴音不解。
段風(fēng)擺擺手,不耐煩道:“總之我們也不想當壞人,實在是走投無路了。俗話說‘官不如匪’,我們雖然是土匪,比那官府還仗義一些。”
譚鈴音有點明白了。這些苦力應(yīng)該不是自愿上天目山采礦的,而是被前縣令抓了壯丁。因為是流民,所以才會口音各異,也因為是流民,所以抓完之后不易被人察覺。你想啊,一個要飯的,就算失蹤了,有誰會去報官?就算報官,官府也多半查不出什么。
她突然就很同情他們了。這些人平白無故被抓來干活,干完活還要被滅口,僥幸逃出生天之后,又怎么敢再下山,更不敢再相信官府。
譚鈴音尋思著,如果她現(xiàn)在坦言她就是官府的人,勸他們再相信一次官府,結(jié)果會如何?
多半會被滅口吧……
還是算了。譚鈴音把郁悶發(fā)泄到羊腿上面,抱著羊腿狠狠地啃。
糖糖吃完了一塊肉,還想吃,它扶著譚鈴音的膝蓋,眼巴巴地望著她。可惜譚鈴音啃得太專注,并沒有察覺。
段風(fēng)看不下去,自己撕了塊肉,遞到糖糖嘴邊。
糖糖聞了聞肉,順著肉看到段風(fēng)不懷好意的臉,它扭過臉不理他。
段風(fēng)沒想到這小破狗還挺有骨氣。他拿肉的手并不收回,想看看它什么時候屈從于饑餓的本能。
糖糖沒有屈從,它扒著譚鈴音的胳膊,伸出爪子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臉蛋。
譚鈴音注意到糖糖,忙又撕下一塊肉給它。
糖糖便高興地吃起來。
段風(fēng):“……”這是狗嗎,是人變的吧?
好吧,他不得不承認,他挺羨慕這小破狗的……
吃飽喝足,譚鈴音帶著糖糖回去休息。
冬天本來就冷,山里更是冷中之冷,再配上透風(fēng)的木屋……那感覺,別提多銷魂了。就算點著炭盆,也沒什么作用。譚鈴音跟段風(fēng)多要了一床被子,可是蓋兩層被子還是冷。她不好意思再要,更重要的是她怕被三層被子壓死。最后,她只好把糖糖抱上床。
摟著糖糖睡覺,懷里像是抱著個暖爐,譚鈴音很快緩過勁來,不冷了。
折騰這么半天,她也不困了,于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著糖糖,想東想西。
想得最多的還是唐飛龍。之前天天與此人相對,譚鈴音也沒覺得有何異常,現(xiàn)在一離開他,才發(fā)現(xiàn),他早已印進了她的腦海里,只消一個念頭,他便會站出來,笑吟吟地看著她。
于是她在一室的黑暗中,像是看到了光。
譚鈴音摸摸臉頰,熱的;摸摸心口,又酸又脹。都到這份兒上了,她也無從否認了。她就是喜歡他,就是在乎他,就是不想看到他和別人好。她癡癡懵懵的,自言自語道:“唐飛龍,我很想你?!?br/>
沒有人回答她,糖糖已經(jīng)睡著了,正趴在她懷里打小呼嚕。
譚鈴音便輕輕嘆了口氣,又道:“你想我不想呀?”
唐天遠當然想她,他都快想瘋了。譚鈴音一早出去買東西,大半天不回來,唐天遠還當她是挑花了眼,又或者是嘴饞,被什么好吃的絆住了??墒嵌枷挛缌?,還不見她回來,他便覺不對勁。
他派人去古堂書舍問了,答曰沒有見到她;又讓人去朱大聰家詢問,依然是沒有。
這丫頭,怎么還不回來?唐天遠心想,你哪怕拎二斤廢鐵回來給我,我也高興,根本不用費那么大周折。他有些擔心,帶著人出去四下尋找,可惜把整個縣城都找遍了,也不見人。
太陽已經(jīng)偏西,眼看就天黑了,譚鈴音不可能這么沒輕重,不知會一聲就消失不見。唐天遠覺得,她很有可能是被劫持了。
想到這里,他心頭重重一跳,有那么一瞬間,腦子直接空了。
如果真的是劫持,那么對方到底是沖著什么來的?是錢?是她?還是他?
是錢就好辦了,不管怎么說先交錢贖人,確保她的安全再說。
可要是人呢?是沖著她來的呢?那么綁人的多半是朱大聰了。朱大聰圖的是把人娶回家,所以她的人身安全暫時可以保證。
最可怕的是以她來要挾他。唐天遠突然發(fā)覺一個嚴重的問題:他蹚了很深的水,他自己不怕有人對付他,但萬一對方拿他身邊的人開刀呢?
唐天遠瞇了瞇眼,平時溫和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狠厲。如果真的有人膽敢以此傷害譚鈴音,他不介意心狠手辣,斬草除根。
一想到譚鈴音也不知在哪里受苦,不知正被何人欺負,唐天遠就心口一陣悶痛。他急得手指尖直哆嗦,于是不自覺地撓著墻面,咬牙對自己說道:“冷靜,冷靜?!?br/>
冷靜的黃瓜:“……”
看到自家少爺瘋魔成這樣,黃瓜小聲勸道:“少爺,只有冷靜,才能救出譚師爺。”
這是一句廢話,但此時偏偏對唐天遠起到了醍醐灌頂?shù)淖饔谩K隽藥讉€深呼吸,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他把叢順叫進來吩咐了幾句,讓他去找看守城門的人問個仔細,先確定譚鈴音是否還在城內(nèi)。
接著,唐天遠坐在桌邊,仔細思考。
表面上看第三種可能最可怕,但其實目前是最不可能的。因為他現(xiàn)在身份尚未暴露,他也沒什么大動作,甚至連剿匪一事,都是孫員外去勸的。所以他現(xiàn)在的所作所為遠遠未達到激怒對手的程度,對方自然不會做出綁架威脅這樣偏激的事。
至于第一種可能,倘若是為錢,綁匪也差不多該來了,但他們遲遲沒有來。另外,譚鈴音不是什么有錢人,雖然她屋子里確實藏了很多金子,但此事知之者甚少,她不可能告訴別人。因此,為錢綁人的話,綁她不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