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東寶趁稍微空閑，叫一輛拖拉機拉著他去看新婚的宋運輝，拖拉機上還拉著一臺他想辦法搞到的冰箱作為賀禮。他到金州，宋運輝當然請假陪他，兩人將程開顏請回娘家，關(guān)門談了一天一夜。雷東寶將老書記自殺的前前后后告訴宋運輝，商量該如何杜絕這種情況再次發(fā)生。宋運輝正好是新車間上馬后變得無所事事，每天攻讀梁思申狂妄地說要提高他的跑步進度以免被趕超得太容易而寄來的各色書籍，包括管理書籍。而且他還得輔導因結(jié)婚而落下夜大會計功課的程開顏，正是覺得滿腹剛學來的才華無處施展，與雷東寶一拍即合，討論一方面通過改變管理框架，以交叉監(jiān)督杜絕一個人經(jīng)手錢財這等考驗人良知的現(xiàn)象。另一方面較大幅度提高管理者收入，手中有錢少起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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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一夜下來，大致方針決定，雷東寶就匆匆告別回去了。他工作很忙，最好是須臾都不離工作崗位。宋運輝若有所失，很不安分地羨慕起小雷家激情四射的創(chuàng)業(yè)進程。相比之下，如今的金州總廠引進設備已經(jīng)安裝投產(chǎn)，生活與工作又淪為一潭死水，沒有絲毫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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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明知這樣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卻又無能為力，金州總廠受政策限制，他這樣一個年輕人被破格再破格地提升重用，已是非常不易，他不應再有非分妄想。他已經(jīng)非常幸運，能正好撞到設備引進這樣的大好機會，正好趁機利用他年輕人特有的英語技能和對新知識強勁的吸收力，突破頭頂無數(shù)資深技術(shù)人員的阻擋，在新設備安裝運行中脫穎而出，奠定地位。人人都以為他應該志得意滿，可他依然向往不停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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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東寶才回去小雷家，報平安的電話里很激動人心地說，本地豬肉價格放開了，現(xiàn)在市場上豬肉價格比原來的高，正好豬場新的一批肉豬要出欄，這下可以賣個好價錢了。這財，發(fā)的是橫財。雷東寶懷疑說，是不是老徐鼓勵他養(yǎng)豬時候，已經(jīng)看到有那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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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一邊替雷東寶高興，高興他們總能抓住國家政策的先機，趕在改革浪潮的前頭，日子過得日新月異；一邊替自己心煩，為什么改革春風依然不度玉門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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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很快，宋運輝就無法再無聊地煩惱自己的雄心壯志不得酬。金州從西德引進設備投產(chǎn)后，產(chǎn)量增加，質(zhì)量上升，可能耗也增加，再加設備折舊，成本也增加。一年下來，金州的利潤不升反降，到年中一車間大修期間，竟然出現(xiàn)虧本。很快，部里刮起一股引進設備反思風，矛頭直指金州等重點企業(yè)，部里有一種聲音責問，設備改造，是不是等于盲目引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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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書記被叫去北京開會，被批得焦頭爛額地回來。但好歹他看出，這股風的刮起，有被他擠出金州的費廠長的功勞。水書記心中有數(shù)，但無法叫屈，誰讓金州引進設備后，利潤節(jié)節(jié)下降。他沒有底氣反駁，他關(guān)于質(zhì)量方面提高的發(fā)言，被上司批駁。而且他技術(shù)不好，無法面對有關(guān)技術(shù)方面的責問，他就索性臉色鐵青，閉嘴不說，一直堅持到會議結(jié)束。他就是不檢討當初決策中可能有的輕率拍腦子趕風潮思想，以給批評他的上司下臺階，一是怕被作為會議紀要記錄在案，以后被人拿來當攻擊他的把柄，他經(jīng)歷的運動太多，早已知道做事不能留下尾巴；二是他不服氣，他就是不信引進什么有啥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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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金州，水書記召集相關(guān)人員開會，研究討論如何壓縮成本，增產(chǎn)創(chuàng)收。宋運輝也在被召集之列，如今他能坐在會議桌的末尾，而虞山卿則是坐在外圍，作為廠辦一員，做會議記錄。場上氣氛跟著水書記的臉一起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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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分廠閔廠長兼職新車間主任，雖然列席，可基本沒有發(fā)言的機會，水書記也知道閔廠長只是掛個名，其實全是宋運輝在管。眾人討論的議題自然是如何壓縮引進設備的生產(chǎn)成本，水書記也直接指著總廠財務給出的成本分解圖問宋運輝，究竟哪個環(huán)節(jié)可以改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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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走到圖表前，一項一項看著回答。按照他的回答，眼下新設備因為運行良好，質(zhì)量很有保證，從資料來看，運行效率與國外同行相比并不遜色。他可以當場拿出數(shù)據(jù)，國外先進水平的單位產(chǎn)出，對應的水、汽、電和正常運行損耗分別是多少，成品率是多少，他管轄車間的數(shù)值又是多少，兩者差別并不很大，新車間的運行技術(shù)應該不能成為成本上升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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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書記嚴厲地道：“可是數(shù)據(jù)表明，新車間產(chǎn)品成本比一車間高得多，你怎么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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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奇道：“不可能，除了用電量比一車間高一點，新車間的成品率比一車間高得多，質(zhì)量也好得多，這些完全可以抵消用電量高出一截提高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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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財務插了一句：“小宋，還有折舊，折舊也要計入成本，這一點你可能不清楚。新車間的折舊太大，一車間的設備老得已經(jīng)幾乎沒有折舊了?！?br/>　　?
　　“噢，對?！彼芜\輝很是懊惱了一下，他還算是學了會計的，怎么會忘記折舊這茬。他忍不住問一句，“不會新車間的產(chǎn)品與一車間的同等價錢吧？如果這樣，等于雞蛋當成土豆賣，新車間產(chǎn)品背上巨大折舊，一點優(yōu)勢都沒了?！?br/>　　?
　　“不錯，對于同類產(chǎn)品，國家都有統(tǒng)一定價。本質(zhì)上來說，一車間與新車間的產(chǎn)品只是三級土豆與一級土豆之間的區(qū)別，而不是土豆與雞蛋之間的本質(zhì)性區(qū)別。因此新車間的產(chǎn)品相當好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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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目瞪口呆，天下竟還有這等怪事？想到小雷家還在絞盡腦汁制定規(guī)程避免廠長營私舞弊將雞蛋當成土豆賣，金州卻理所當然地將雞蛋賤賣，這什么制度？他奇道：“不是說擴大企業(yè)自主權(quán)嗎？我們沒有產(chǎn)品定價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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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都如看ufo上面下來的外星人似的看著宋運輝，他的岳父程廠長忍不住出言提醒，免得女婿出丑，他了解女婿，知道他看的東西太雜，思想太先進?！拔覀兿到y(tǒng)的產(chǎn)品屬于國家戰(zhàn)略物資，都是統(tǒng)購統(tǒng)銷，我們再說是重點企業(yè)，與那些小企業(yè)不一樣。我們的渠道和價格都是國家說了算，不可能有改變?！?br/>　　?
　　水書記有些哭笑不得于宋運輝的常識缺乏，緊盯著問一句：“每月折舊既然是固定的，小宋，你有沒有可能在稍微降低一下成品質(zhì)量的前提下，減少水、電等運行成本，或者大幅增加產(chǎn)量，以盡可能地分攤每月的巨額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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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稍微改變一下工藝?！彼芜\輝回答了，可異常心痛，“可是，那么好的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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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書記沒讓宋運輝的心疼表達出來，爽快拍板道：“很好，財務提出的分解成本，層層尋找原因的辦法很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出問題癥結(jié)所在。小宋，接下去抓緊落實的重頭落在你頭上，你三天之內(nèi)改變工藝，爭取以最快速度提高產(chǎn)品產(chǎn)量?！?br/>　　?
　　“一天，明天這個時候參數(shù)可以改變完成。”宋運輝胸有成竹地說，可心里很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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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書記意味深長地看著宋運輝道：“年輕人，看來有抵觸情緒?，F(xiàn)在是講求經(jīng)濟的時代，全廠工人的獎金也是與經(jīng)濟效益掛鉤，你說經(jīng)濟重要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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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雖然訕笑點頭，可心里著實不服，如果只要這樣的質(zhì)量參數(shù)，那還引進西德設備干什么？用這么好的設備生產(chǎn)低質(zhì)產(chǎn)品，等于殺雞用牛刀。他丈人程廠長見此連忙出聲自己先數(shù)落宋運輝：“年輕人看問題不全面，不會算總廠的經(jīng)濟賬，只看到自己一個車間的局部，這樣要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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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書記聽了反而笑道：“這是老丈人藏私，沒把自己一手絕活教給寶貝女婿啊，呵呵，看來問題出在我們老程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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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笑，會議開心結(jié)束。與開會之初的嚴肅氣氛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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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自然知道丈人替他圓場，他也找機會打電話向丈人致謝?？磥?，與那些老領(lǐng)導比起來，他的為人處世還嫩，沒法做到跟水書記、程廠長一樣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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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到車間，立刻著手下控制室改變參數(shù)。閔廠長也到場，當然坐在總調(diào)度座位上的只能是宋運輝。閔廠長不得不無奈地想，即使這小子再嫩，卻誰也沒法將他從這個副車間主任位置上搬走，技術(shù)上，無人可以在近期內(nèi)取代宋運輝的位置。閔廠長四十來歲，算是總廠里面年輕有為的領(lǐng)導，他對宋運輝，不像水書記與宋運輝之間隔著好幾層，他對迅速躥起的宋運輝有所忌憚。他深知，今天會議上如果換成是他回答水書記同樣的話，一向強硬的水書記可能都會氣得罵出來。他嫉妒宋運輝既是程廠長的女婿，又是水書記的嫡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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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不知道頂頭上司在他最忙碌的時候站他背后深思，他盯著表盤上的各種變化忙不過來，哪有心思想其他，晚飯都差點吃到鼻孔里去。一直忙到第二天凌晨，各項數(shù)據(jù)才穩(wěn)定下來，他又帶人到現(xiàn)場角角落落巡視一遍，在又看了一遍總控室數(shù)據(jù)后才回家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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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他才要掏鑰匙開門，里面程開顏卻早一步將門打開。宋運輝看著睡眼惺忪的妻子，奇道：“小貓你沒睡？等著我？”結(jié)婚后，他親昵地稱呼妻子為“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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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你去洗澡，我給你煮個蛋?！?br/>　　?
　　程開顏揉揉眼睛去廚房。宋運輝心疼，將她拖住，抱了會兒，才道：“別煮了，我困得很，洗完澡趕緊睡覺?！?br/>　　?
　　“不行，我得保護好你的胃。大哥沒你姐姐保護著，不是胃出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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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抱起妻子，硬是將她放床上，按住她不讓起來：“你睡吧，我吃你的杏仁餅干，總算有機會偷吃你的餅干了，哈哈?！?br/>　　?
　　見丈夫這么說，程開顏放心，一轉(zhuǎn)身就小貓一樣地睡著了。宋運輝洗了澡出來，雖然真困，可不想辜負程開顏，吃了五六只小小杏仁餅干才睡。結(jié)果，早上還是他聽到鬧鐘把程開顏叫醒，讓她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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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睡到中午，做了菜等妻子下班回來吃。程開顏吃了就睡，宋運輝坐在她身邊想昨天會議的事。難道沒有辦法讓高質(zhì)量的產(chǎn)品賣高價？為了經(jīng)濟效益，真的要讓新設備自甘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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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州沒辦法如小雷家那般轟轟烈烈便罷，卻還要自甘墮落地倒退。宋運輝怎么都不可能沒抵觸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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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郁悶地墮落了幾天。第一天下班與程開顏一起去岳父家吃飯，吃完出來看電影。第二天自己做菜吃了，趁天光還亮，兩人在小操場上打羽毛球，打得大汗淋漓，程開顏別提多高興，丈夫終于陪她玩，宋運輝生活規(guī)律，早上起來跑步鍛煉的時候程開顏還沒起床，晚上看書，電視也不大看，大多數(shù)時候是程開顏一個人在客廳看電視，宋運輝一個人在臥室看書。程開顏經(jīng)常很是有點怨。第三天是周末，宋運輝下班到總廠辦公室樓下接上程開顏，兩人直接趕去市里，到一家老字號飯店吃了一頓。在市里不同廠區(qū)，宋運輝不用表現(xiàn)適合領(lǐng)導身份的老成，一手推自行車，一手牽著程小貓，兩人沿街溜達，看市區(qū)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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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也有很多其他年輕人在溜達，雙雙對對的，與宋運輝他們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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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開顏取笑宋運輝：“你看，滿大街只有你一個人穿工作服呢，最難看?！?br/>　　?
　　“人長得好，披麻袋都好看，咱有自信?！彼芜\輝笑嘻嘻的，“你看看，那么熱天，滿大街人都穿沒袖子的裙子，就你最老實。本來還想帶你去跳舞，這下不敢?guī)Я?，怕帶壞你這老實頭?！?br/>　　?
　　程開顏并不在意，笑道：“都是你那個美國小妹妹害的，現(xiàn)在全金州女孩子沒一個敢穿沒袖子的衣服。劉啟明到現(xiàn)在還為這事被人笑話呢?！?br/>　　?
　　“哦，這么嚴重？梁思申那小鬼，前幾天信里說她喜歡上一個金發(fā)碧眼很有貴族氣質(zhì)的男孩子。劉啟明另找男朋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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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呢，反而虞山卿香得很，很快找了，很漂亮，化驗室的。小輝，你出國看到那些西德女孩怎么穿呀？老外是不是穿很少？”程開顏并不是很喜歡提到梁思申。雖然自己不小心說出來，卻不愿接了丈夫的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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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笑道：“我才去多久，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工作，不過有些西德女孩晚上還真是穿得可怕，我都不敢抬頭看。北歐人長得高大，我在車間遇見……遇見……”宋運輝忽然想到什么，呆立在路中兩眼迷茫地發(fā)傻。好像有件很重要的事呼之欲出，可又卡在一處無法明晰。是什么？宋運輝絞盡腦汁卻想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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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開顏看著奇怪，拿手輕輕騷擾，見宋運輝不理，便下死勁推他，卻見宋運輝眉頭一擰，“嘖”了一聲，“別煩，我想事兒”。程開顏聽了老大不樂意，他態(tài)度怎么可以這樣？撅著嘴就“噔噔噔”自己走了?？勺邘撞桨l(fā)覺宋運輝沒跟上，賭氣不理，繼續(xù)走。走出好遠，才忍無可忍鉆進一條小巷偷偷回瞧，卻見宋運輝魂不守舍地低頭慢悠悠走，根本就不知道或者不在乎她已經(jīng)跑開。兩滴委屈的眼淚悄悄溢出程開顏的眼眶，他壓根兒就不在乎她。程開顏不知道宋運輝這是想起他在美國的小妹妹了，還是想到工作了，結(jié)婚半年來，她慢慢覺察出，好像對于宋運輝，她總是沒法成為他心中的第一位，他只有在工作學習之余，才會看到身邊還有一個她?？傻人度氲焦ぷ鲗W習中時，他當她是透明，甚至如今天一般恨不得她自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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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對于她，宋運輝卻是她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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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著宋運輝旁若無人地推自行車且行且思，好長一段路，都沒發(fā)覺身邊少一個人。她看著宋運輝慢慢接近她站立的地方，又慢慢從她面前走過，臉上卻似乎有了笑意。程開顏很想不喊他，就讓她自己迷失在市區(qū)，看他宋運輝怎么辦?？伤桓遥焯?，路燈太暗，她怕，再說回去廠區(qū)還有好長一段漆黑的路。她只能在宋運輝背后委委屈屈含淚喊一聲“宋運輝”。卻見宋運輝做夢一下回過頭來，看見她就滿面春風地倒退著走回來笑道：“小貓，你怎么鉆那兒了，晚上鉆小弄堂不安全知不知道?！?br/>　　?
　　被宋運輝這么溫存地一關(guān)心，程開顏心中的怨氣一下沒了，可還是委屈，站在原地瞪著淚眼就是不挪窩。宋運輝走近才看清程開顏的眼淚，奇道：“怎么了？誰欺負你？還是哪兒摔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