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向守衛(wèi)森嚴(yán)的江府來說,一日內(nèi)起了兩次火,可謂是不得了的大事,足以讓江老太爺大發(fā)雷霆,把管家吊起來問罪。
然而,在聽見后頭的家奴呼喊的話之后,江老太爺松開了管家的衣襟,大喜過望地看向旁邊的人:“你在屋子里藏了人?”
這語氣,要多高興有多高興。
江玄瑾臉上一陣姹紫嫣紅,手上用力,差點(diǎn)把沉香木的佛珠給捏碎。
“我……”他想說:我沒有藏。但現(xiàn)在這話說出來,一點(diǎn)信服力也沒有。
于是,他陰著臉選擇了沉默。
沉默就是默認(rèn)!江老太爺這叫一個激動啊,拄著龍頭杖站起來,看著他道:“有喜歡的姑娘就帶給我瞧瞧,我還能不讓人進(jìn)府不成?藏著掖著的干什么?白叫外頭不知情的人傳閑話!”
江玄瑾少年成名,又位高權(quán)重,按理說也該三妻四妾美人成堆??蛇@人偏生清心寡欲得很,別說三妻四妾了,就連個通房丫鬟也沒有,以至于外頭的人一度傳他是不是有隱疾,再或者就是斷袖之癖。
別說外人了,江老太爺也這般擔(dān)心過,甚至還為此茶飯不思了許久。如今倒是不用擔(dān)心了,能在屋子里藏姑娘,他肯定沒什么問題!
喜上眉梢,老太爺扭頭就朝人吩咐道:“把那姑娘請過來我看看?!?br/>
說完,又朝白德重拱了拱手:“親家別見怪,我家這三兒子頭一回帶姑娘回府,老朽自然是想急著見見。咱們兩家的親事,什么時候說都不會晚。”
白德重很是理解地點(diǎn)頭:“恭喜老太爺。”
怎么就恭喜了?怎么就是他帶姑娘回府了?江玄瑾覺得頭疼,看一眼白德重那什么也不知道的看好戲的表情,頭疼得更加厲害。
“父親?!彼?,“此事容兒子之后再詳稟。眼下您還是先與白御史坐會兒,兒子回墨居看看?!?br/>
老太爺頓了頓,頗為不高興:“為父瞧一眼都不成?”
“您最近身子骨不好,不瞧為上?!苯鹕?,朝著白德重和他行了禮,扭頭便走。
老太爺很不解,瞧個人而已,跟身子骨有什么關(guān)系?
墨居。
江玄瑾跨進(jìn)大門的時候,客樓上的火已經(jīng)熄滅了,乘虛和御風(fēng)兩個人站在庭院里,一看見他,“呯呯”兩聲就跪了下去。
“屬下領(lǐng)罰!”
“人呢?”他冷聲問。
御風(fēng)硬著頭皮道:“昏迷不醒,屬下將她放在了那邊的客房?!?br/>
江玄瑾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往御風(fēng)指的方向走,上閣樓,一腳踹開了門。
跟在后頭的乘虛嚇得臉色慘白,手里的劍鞘都差點(diǎn)沒捏穩(wěn)。
他家向來端正自持循規(guī)蹈矩的主子,踹門了……
李懷玉躺在床榻上,雙目緊閉,嘴唇發(fā)白,手背上還有一片火燎的水泡,看起來還真是楚楚可憐。
然而這回,他半點(diǎn)同情心也沒有了,上前就捏了她的肩膀:“裝睡被廢了胳膊和馬上醒過來,你選一個!”
這咆哮聲如同驚雷,霎時把懷玉從睡夢里給炸醒。睜開眼,很是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的人,她嘴一扁,眼角一耷拉,很是委屈地坐起來就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你可算回來了……”
嗓音啞啞的,手也抱得緊緊的,她拿臉頰蹭了蹭他,哽咽道:“我差點(diǎn)就被燒死了!”
江玄瑾僵硬在了床邊。
本是想來質(zhì)問她的,可被她這一抱,他雙手不知所措地張在兩側(cè),怒氣頓無。
低頭看她,他板著臉道:“別隨便抱我?!?br/>
“人家害怕嘛,心有余悸神魂不安的,抱一下你怎么了!小氣鬼!”懷里的人悶聲道,“幸好御風(fēng)救我救得快,不然真死火海里了,你現(xiàn)在想抱我也抱不得?!?br/>
江玄瑾瞇眼:“你死了我也不會想抱你?!?br/>
抬頭看他一眼,懷玉嗔怪地伸手點(diǎn)了點(diǎn)他的下巴:“嘴硬!”
“……”
氣極反笑,他一時間都忘記該發(fā)火了,垂眸看一眼她燒得半毀的衣裙,想了想,抿唇對乘虛道:“去拿件披風(fēng)過來?!?br/>
乘虛的下巴“哐當(dāng)”一聲就掉在了地上。
呆愣地應(yīng)下,他下樓去主樓拿披風(fēng),走得跟抹游魂似的。還在下頭站著的御風(fēng)見他出來,連忙道:“你出來干什么?不去攔著點(diǎn),主子怕是要把那四小姐給活撕了!”
扶了扶自己的下巴,乘虛惆悵地看向遠(yuǎn)方:“你放心吧,主子把你活撕了,也不會把四小姐活撕了的?!?br/>
“什么意思?”御風(fēng)不解。
乘虛拍了拍他的肩膀,長嘆一口氣,捂著下巴去拿披風(fēng)。
李懷玉哼哼唧唧地躺在江玄瑾懷里不肯起來。
“事情經(jīng)過就是這樣啦,我就是想點(diǎn)個香睡覺,誰知道睡了一半屋子突然就起火了,我還能沒事燒自己玩不成?”
伸手捻著他垂下來的墨發(fā),她繞在自己手指上打了個卷兒,眼里水汪汪的。
江玄瑾沒好氣地道:“真燒死你才好了,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外頭亂成什么樣子?”
“嗯?”懷玉很無辜,“亂什么呀?”
“……你在我的院子里,還被那么多人瞧見了,你說亂什么!”
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了一圈兒,她“哎呀”一聲,很是懊惱地道:“這么一來,我是不是不能嫁給江小少爺了?”
江玄瑾“刷”地就站起了身,差點(diǎn)將她掀翻在地。
“哎哎哎!快扶我一把,要掉下去啦!”死死抓著他的腰帶,李懷玉哀嚎連連。
沒好氣地拎著她的后衣襟將她放回床上,江玄瑾揉了揉太陽穴,低聲道:“冤孽?!?br/>
他怎么就攤上這么個無賴呢?
“你現(xiàn)在這腳,可還走得路?”
懷玉摸著下巴笑嘻嘻地道:“這個分情況,你要是趕我走,那我就走不動路。你要是想陪我出去賞花,那我走得?!?br/>
還賞花呢,江玄瑾白她一眼:“你再不走,定是要被父親抓起來仔細(xì)盤問?!?br/>
一聽這話,懷玉興奮了起來,抓著他的胳膊問:“你父親知道你屋子里藏了個我,是不是特別生氣?覺得我是個蠱惑人心的狐貍精?”
說著,叉起腰扭了扭并不存在的尾巴:“讓他放馬過來!我這千年的狐貍精,還能怕了區(qū)區(qū)凡人?”
江玄瑾跟看傻子似的看著她:“不是你想的那樣?!?br/>
嗯?不是這樣還能是哪樣?懷玉疑惑,正想再問,乘虛就進(jìn)來了。
“主子,四小姐?!背伺L(fēng),他手里還端了一個托盤,很是無奈地走過來遞到她面前。
“這是老太爺讓人送來的,說‘姑娘’受驚,喝盞安神茶壓一壓?!?br/>
啥?懷玉錯愕,看看茶又看看乘虛:“什么意思?”
伸手接過茶杯打開聞了聞,她皺眉:“有毒?”
江玄瑾沒好氣地拿過她手里的茶杯放在一邊,然后起身去窗邊看了看。
果然,府里不少家奴在墨居四周晃蕩,看似無意,卻是將大門堵了個死,誰出去都得被審視一番。
“你家老太爺這是待見我還是不待見我???”懷玉猶自在跟乘虛嘟囔。
乘虛嘆了口氣,低聲道:“知道您是個姑娘,老太爺現(xiàn)在正高興。但……若是知道您的身份,那就未必了?!?br/>
白四小姐,江焱名義上的未婚妻,如今在君上的院子里被發(fā)現(xiàn)了,會被人傳成什么樣?
懷玉聽著,臉上倒是沒什么擔(dān)憂的神色,水靈靈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看起來分外不老實(shí)。
“別想什么歪主意?!苯渎曢_口,“就算你現(xiàn)在站出去大喊你是白四小姐,也過不了我的門。”
小心思被拆穿,懷玉心虛地干笑兩聲:“我沒這么想?!?br/>
“沒有最好?!标P(guān)上窗戶,江玄瑾回頭看她,“這院子你暫時出不去了,老實(shí)呆著。”
扁扁嘴,懷玉抱著被子看著他:“依我看啊,咱們不如破罐子破摔了,趁著這機(jī)會,你娶了我,咱們皆大歡喜?!?br/>
誰跟她一樣是破罐子?江玄瑾黑了臉:“你做夢!”
總是這一句,就不能換個詞兒?懷玉嫌棄地看他一眼,正想再調(diào)戲兩句,樓下突然就傳來御風(fēng)緊張的一聲喊。
“二公子留步!”
江深帶著人站在客樓下頭,很是溫柔地看著御風(fēng)笑道:“你別急啊,我又不會硬闖,只是問問三弟在不在上頭罷了?!?br/>
御風(fēng)拱手:“主子在上頭……待客,許是沒空見二公子。您若是有要事,不妨讓屬下轉(zhuǎn)達(dá)?!?br/>
“哦?”江深一聽,更是想往樓上走了,“方才就聽人說三弟屋子里藏了個姑娘,正好我遍尋白四小姐不著,不如就順便替老爺子看上一眼?!?br/>
御風(fēng)搖頭:“使不得?!?br/>
“怎么就使不得了?”江深好奇地看著他,“你一向穩(wěn)重,今兒怎么也跟你家主子一般,古里古怪的。”
御風(fēng)僵硬地站著,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辦?”樓上的乘虛也慌了,“二公子來了!”
他要上樓,御風(fēng)是沒有理由攔的。江玄瑾臉色很難看,掃了一眼屋子里,發(fā)現(xiàn)幾乎沒地方可以讓床上那禍害藏起來。
“完啦!”李懷玉幸災(zāi)樂禍地小聲道,“這回是當(dāng)真要破罐子破摔了啦!”
目光陰沉地瞪她一眼,江玄瑾咬牙道:“你還真是半點(diǎn)不緊張!”
“我有什么好緊張的?”她嬉皮笑臉地道,“能同紫陽君扯上關(guān)系,我只賺不虧?!?br/>
眉頭皺得死緊,江玄瑾當(dāng)真有些生氣:“在你眼里,纏上我比你自己的名節(jié)還重要?”
“不是?!睉延駬u頭,眼波瀲滟地睨著他,拍手道,“應(yīng)該說在我眼里,你比什么都重要?!?br/>
微微一噎,江玄瑾捏緊了拳頭:“胡扯!”
江深已經(jīng)開始往樓上走了,樓梯上一聲聲的響動,聽得他心里發(fā)緊。他甚至已經(jīng)開始飛快地想,要怎么說才能讓二哥相信他與這女子沒什么關(guān)系。
“喂?!迸赃叺娜撕傲怂宦?,“你是不是真的很不想我被你二哥瞧見?”
“自然。”
她是要嫁給江焱的,此時被江深看見,且不說江深認(rèn)不認(rèn)得她,就算不認(rèn)得,往后過門也會被發(fā)現(xiàn)。到時候亂成一團(tuán),壓根無法解釋清楚,他和焱兒之間因此生了嫌隙也不一定。
心里急躁,江玄瑾周身的氣息都亂了。
片刻之間,江深已經(jīng)到了門口,伸手輕輕敲了敲:“三弟?”
喉嚨發(fā)緊,江玄瑾認(rèn)命地垂了眼,打算讓乘虛去開門。
然而,嘴剛張開,旁邊一只手突然就伸過來,抓著他的衣襟,往下一拉。
江玄瑾猝不及防地被拉得低下頭,唇上碰著個軟軟的東西,“吧唧”了他一下。
“你不想他瞧見我,那我就不讓他瞧見?!币浑p杏眼笑成了彎彎的月牙,李懷玉滿意地松開他的衣襟,捏著粉拳輕輕在他心口上一捶。
然后飛快轉(zhuǎn)身,拖著有傷的右腳,三步并兩步?jīng)_到窗邊,單手撐著窗臺一躍,玄色的披風(fēng)被風(fēng)吹得翻飛,整個身影瀟灑無比地跳出了窗外。
江玄瑾瞳孔猛縮。
目光所及之處,是一扇雕花木窗,她從窗口上一閃而落,如被射中的候鳥。留一片披風(fēng)的邊角,在風(fēng)里劃出一片波瀾,跟著飛快地消失。
竟然就這么從閣樓上跳了下去!
倒吸一口涼氣,他白了臉走到窗邊,急急地往下看!
磚石地上空蕩蕩的,竟然沒人。
剛剛被捶了一下的心口,這會兒好像才有了反應(yīng)。胸腔里的東西猛烈地跳動起來,震得他呼吸不暢。
“三弟?我進(jìn)來了啊?!蓖忸^等著的江深半天沒聽見聲響,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嗯?怎么就你們兩個人?”掃了一眼屋里,他疑惑地問,“不是還有個姑娘嗎?”
回頭看他,江玄瑾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說不出話。
“怎么了?”江深走到他面前,“出什么事了嗎?”
乘虛回過神,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拱手替他回答:“二公子,我家主子無礙,就是今日事情多,累著了?!?br/>
還沒見過自家三弟這副模樣,活像是被什么給嚇著了,一張臉白得跟紙似的。江深也不打算多糾纏了,關(guān)切地囑咐道:“累了就休息會兒,沒必要總逼著自己?!?br/>
江玄瑾極緩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再看了四周一眼,確定當(dāng)真沒什么姑娘,江深很是遺憾,嘮叨了兩句便帶著人走了。
他一出墨居,江玄瑾便快步動身下樓,踩過木階,繞過前院,沖到了閣樓后頭的屋檐下。
李懷玉半靠在屋檐下頭的柱子上,正抱著自個兒的右腳齜牙咧嘴的。
聽見腳步聲,她側(cè)頭,沖他笑得明眸皓齒:“怎么樣?他沒瞧見我吧?”
走到她面前停下,江玄瑾低頭看著她,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真是個瘋子!”
“哈哈哈!”懷玉大笑,“我可沒瘋,你這閣樓修得巧,上頭有檐啊,我攀著跳下來定然摔不死?!?br/>
笑著笑著,又揶揄地看他一眼:“是不是嚇壞啦?”
沉著臉沒吭聲,江玄瑾伸手,將她抱了起來。
“呀,這回竟這般主動?”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脖頸,她一雙杏眼眨巴眨巴的,“可是心疼我了?”
“閉嘴。”
“半句好話也不肯說,小氣鬼!”
江玄瑾覺得,自己沒被她氣死真的是福大命大。還好話呢,沒罵她已經(jīng)算他脾氣好了!
回去樓上,他板著臉坐在她的床邊,拆開她腳踝上的白布瞧了瞧。
原本小巧的腳踝,已經(jīng)腫得跟個饅頭似的了。
“乘虛?!彼?,“去請醫(yī)女?!?br/>
“哎哎,不用麻煩?!睉延裉统隽朔讲牌铄\留給她的藥膏,“我自己就能解決?!?br/>
說著,撩開裙子將女绔往上挽了挽,露出一截白嫩嫩的小腿。
線條流暢,隱有珠光,本該是被攏在層層布料下頭的肌膚,竟被她這般豪邁地顯露人前!
江玄瑾沉了臉,下意識地就側(cè)身擋在她前頭,抬眼瞪向還在旁邊站著的乘虛。
乘虛也是被懷玉這舉動嚇傻了,一時忘記移開眼。待察覺到自家主子的目光,他渾身一緊,連忙退后、轉(zhuǎn)身、出去、關(guān)門,一氣呵成。
看著那門合上,江玄瑾猶覺得心里一口惡氣難消,伸手就想替這沒臉沒皮的人將裙子拉下來。
然而,他沒轉(zhuǎn)頭看,這一伸手,沒抓著裙子,倒是觸手一片細(xì)膩如羊脂。
江玄瑾愕然,緩緩地扭過頭。目光所及之處,就瞧見自己的手正握著床上人的小腿,修長的指節(jié)觸碰著她的肌膚,溫軟滑嫩。
房間里很安靜,安靜得他很清晰地聽見自己和她的呼吸聲交織在了一處,空氣都稀薄了些。
他的眸色突然就暗了暗。
李懷玉眨眨眼,也被這突發(fā)的狀況弄得有點(diǎn)手足無措,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疼!”
“……”猛地回神,江玄瑾收回了手,頗為狼狽地別開頭,“疼死你也好。隨意在外人面前掀裙子,不疼死也早晚被白德重打死!”
察覺到這人話里的怒意,懷玉縮了縮脖子,可憐巴巴地道:“人家要上藥嘛,上藥自然要掀裙子?!?br/>
“那也等人出去了再掀!”
扁扁嘴,懷玉沒脾氣地認(rèn)了:“以后照你說的來?!?br/>
聽得這一句乖巧的話,江玄瑾終于松了眉頭。目光掃過她那包扎的笨拙手法,他心里嘆了口氣,一把拍開她,將白布接過來,一圈圈地給她纏上,打個結(jié)。
懷玉愣了愣,詫異地抬頭看他。
堂堂紫陽君上,給她包扎?吃錯什么藥了不成?
察覺到她怪異的目光,江玄瑾耳根微紅,冷聲道:“要給你眼睛上也打個結(jié)?”
“不用了!”客氣地朝他拱了拱手,懷玉一本正經(jīng)地道,“我還要留著眼睛看你?!?br/>
“……”這人說起這種話來真是厲害得很,他完全不是對手。
別開臉,江玄瑾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窗臺,微微皺眉。
“下次別跳了?!彼?,“總有別的解決辦法?!?br/>
懷玉一聽就笑咧了嘴:“你果然是心疼我嘛!不跳了不跳了!只不過……眼下這狀況,你打算如何解決?”
她看樣子是出不去的,一直在這里呆著也不是個辦法。江家二公子來了她還能躲,但要是那位老太爺來了呢?
江玄瑾低頭思量,瞧著也有些為難。
眼下最矛盾的地方,莫過于她頂著“江焱未婚妻”的頭銜,雖說焱兒一直不愿意承認(rèn),但在旁人眼里名分是定了的。他突然把人帶在院子里放著,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認(rèn)真想了良久,江玄瑾站起了身。
“你好生歇息?!彼?,“我去前庭一趟?!?br/>
“好。”懷玉乖巧地應(yīng)下,目送他出去。
等房門合上,她單腳跳下地,從后頭的窗口往洗硯池的方向望了望。
方才那么好的時機(jī),也不知道到底成事沒有。
江玄瑾從茶廳旁邊過,正好遇見敬完茶出來的江焱。
“小叔!”江焱苦著臉過來朝他行禮,“小叔救命啊!”
停下步子,江玄瑾看他一眼:“怎么?”
“您看那邊?!迸熘噶酥覆贿h(yuǎn)處站著的人,江焱頗為煩躁,“這白二小姐好生霸道,非跟著我一道,還替我端茶敬長輩?!?br/>
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江玄瑾道:“人家?guī)湍愕拿Γ皇峭???br/>
“您可別笑我了!”江焱搖頭,“明知道這是爺爺硬塞給我的人,我哪里會覺得好!”
江焱也沒別的毛病,就是傲氣了些,不太愿意別人插手他的事情、替他做主。江家長輩已經(jīng)觸了他的逆鱗,礙于輩分沒法發(fā)作。白二小姐再來觸,他顯然就不會給顏面了。
墨瞳里光閃了閃,江玄瑾捻著佛珠略微一思量,側(cè)頭問他:“先前許你白四小姐,你不愿。如今給你換成白二小姐,你還是不愿。是不是還不想成親?”
江焱頓了頓,仔細(xì)一想,若今日花園里那個真是白四小姐,其實(shí)他是可以勉強(qiáng)接受的。但換成了二小姐……他連連搖頭:“小叔輩分比我長都尚未娶妻,侄兒實(shí)在沒有著急的必要?!?br/>
“你不急,你爹和爺爺可急了?!苯?,“要說服他們?nèi)∠槭虏蝗菀祝螞r當(dāng)真悔婚,傷的可是江白兩家的交情。”
垮了一張臉,江焱使勁朝他作揖:“所以才想求小叔幫幫忙,您一定有法子的!”
江玄瑾沉默,眉心微皺,看起來很是為難。
誆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呢?那就是讓別人求著自己去誆。他心里已有打算,但以江焱的性子,賣賣關(guān)子,他反而更容易買賬。
果然,見他不吭聲,江焱連忙朝他又是行禮又是說好話:“小叔一向最疼我的,總不能見死不救!”
嘆了口氣,江玄瑾道:“辦法不是沒有,但你可想好了,當(dāng)真不愿成親?”
江焱一頓,又看了一眼遠(yuǎn)處望著他的白璇璣,打了個寒戰(zhàn)篤定地點(diǎn)頭:“想好了,不愿!”
再等個幾年也來得及啊,他還年輕么不是?
“好?!苯c(diǎn)頭,難得地露出個微笑來,“我給你指條明路吧。”
眼眸一亮,江焱問:“什么明路?”
伸手指了指大門的方向,江玄瑾意味深長地道:“這就是明路?!?br/>
怔了怔,待明白小叔是什么意思之后,江焱倒吸一口涼氣,瞪大了眼。
茶廳里。
江老太爺和白德重還在等著見白四小姐,可江深回來,竟然說沒找著人。
“確定人是來了嗎?”老太爺很疑惑。
江崇也有點(diǎn)不解:“看帖子上寫的的確是白氏珠璣,但到底是不是她……兒子不曾見過白四小姐,也無法確認(rèn)?!?br/>
白德重捏著胡須道:“四女是何形狀,老夫自然是最清楚的。若當(dāng)著如將軍所言那般端莊大方,那多半是有人冒了四女的名頭。”
江老太爺沉默了,正有些為難,抬眼就瞧見江玄瑾從門口跨了進(jìn)來。
“墨居那頭如何了?”他連忙問。
“無礙,只燒了半間屋子,損了些小東西?!苯穑盎鹨呀?jīng)滅了?!?br/>
“那……”江老太爺很想問,那位姑娘呢?不帶來看看?
然而面前這人卻先他一步開口道:“繼續(xù)商議要緊事吧?!?br/>
時辰不早了,白德重父女還趕著回府呢,自然是先說婚事要緊。江老太爺定了定神,與白德重對視一眼,兩人輪著開口。
“白四小姐尋不著人,就算尋著了,想來還是二小姐與焱兒合適??炊〗憬袢彰锩ν獾模瑤土遂蛢翰簧?,也算賢惠得體。”
“江府的孫媳婦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當(dāng)?shù)?,珠璣那孩子終歸是沒有璇璣處事成熟?!?br/>
“再者說,江齊氏若還在,定也心疼她兒子,要選最相宜的好媳婦。兩個當(dāng)母親的都逝去多年了,就算是白四小姐嫁過來,江齊氏照顧不了,白馮氏也得不到什么好處,又何必固守不變呢?”
“璇璣的八字與小少爺也是合得上的,廟里的算命先生還說她是旺夫命?!?br/>
兩人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江玄瑾沒反應(yīng)。
江老太爺嘆了口氣:“為父也知道你這孩子重諾,要你變通有些困難,那你權(quán)當(dāng)不知此事,一切有我們做主?!?br/>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江玄瑾也不打算再爭辯,只看著白德重問了一句:“貴府四小姐,當(dāng)真十分不堪?”
白德重一愣,嘆了口氣:“是老夫疏忽了對她的管教,等她二姐成了親,老夫定會悉心教導(dǎo)她規(guī)矩,再為她尋個好人家?!?br/>
點(diǎn)了點(diǎn)頭,江玄瑾道:“那便就這樣定了吧,黃道吉日讓人選好便是?!?br/>
竟然讓步了?白德重一喜,老太爺也十分高興,朝著他點(diǎn)頭道:“日子為父看過,五月二十一是頂好的黃道吉日,今日說定,后日正好宜下聘。”
“好?!苯獞?yīng)了一聲。
白德重心里的石頭總算是松了,與江家人再寒暄兩句,便叫了白璇璣來行禮拜別,乘車回府。
“三弟怎么突然改主意了?”江深站在江玄瑾旁邊,很是好奇地問了一句。
江玄瑾淡聲道:“聽從父命罷了。”
“為父很欣慰。”江老太爺樂呵呵地道,“既然你這么肯聽為父的話,那不如現(xiàn)在把你屋子里那姑娘帶給為父瞧瞧?”
朝他拱手,江玄瑾搖頭:“明日吧?!?br/>
為什么要明日?今兒時辰也還早???眾人都有些不解。
江深倒是笑得意味深長,湊到他身邊低聲道:“該不會是還沒把人家姑娘弄到手?沒關(guān)系,二哥可以教你!”
“多謝二哥?!苯鏌o表情地道,“不必了?!?br/>
真弄到了手他才頭疼呢。
眼下事情算是解決了一半,他微微松了口氣,正打算喝口茶,就聽得身后的乘虛小聲道:“主子,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江玄瑾皺眉,幾乎是下意識地就低聲道:“她怎么這么不安分?”
乘虛搖頭:“不是,是洗硯池出事了?!?br/>
洗硯池,他關(guān)著青絲的地方。
臉色一變,江玄瑾起身就朝老太爺行禮告退,帶著乘虛就匆匆往回趕。
青絲是極為重要之人,他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從她嘴里得到答案。若是被人搶走,多半不是滅口就是消失于江湖,那可就棘手了。
不過,他趕到竹屋里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尚被鐐銬鎖著的青絲。
“主子恕罪!”有暗衛(wèi)半跪在他身側(cè)道,“來者早有預(yù)謀,趁著咱們救火的時候闖進(jìn)來搶人。咱們?nèi)耸植粔?,雖保住了犯人,但還是讓賊人全身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