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弦拍了拍飛馬,率先落地,站在一米開外,先環(huán)視了周圍一圈。
荒無人煙的原野,只有這一片突兀的花叢,在隨風搖曳著。
確實是長得和那小畫眉鳥孟夫人手腕上的花一樣。
月白色的花瓣,底部微微泛白,半開半合著,在夜色中,仿佛要和月色相融。
只是……
沈知弦嗅了嗅空氣中一點兒奇怪的氣息,蹙了蹙眉:“怎么一股子……蒸饅頭的味道?”
晏瑾沉默地點了點頭,微微抬手,舉起了劍。
沈知弦退后了幾步,看著晏瑾劍不出鞘,只輕輕一掃,一片花叢如被疾風席卷,落了一地的花瓣。
不,是落了一地的饅頭塊。
沈知弦目瞪口呆地看著無數(shù)花瓣落地即成饅頭,陷入了沉思:“地里……還能長饅頭了?”
晏瑾卻是驟然將視線投放到不遠處一塊巨石后,幾個縱身過去,從石頭后逼出來一個人。
是個瞇著小眼睛的禿腦袋胖和尚。他被晏瑾拿劍逼著,哎喲哎呦地叫喚著,連滾帶爬地跑出來:“干什么喲干什么喲!”
當他看到一地饅頭了,立刻倒抽了一口涼氣,心痛地撲過去:“我的饅頭們哎!你們看花就看花,怎么還辣手摧花呢哎!”
他隨手掐了朵殘留在花柄上的花,那花落他手里就成了一塊饅頭,被他塞嘴里嚼吧嚼吧吞了。
沈知弦問:“你是何人?”
禿和尚撿花的動作幾不可見地頓了一頓,片刻后才若無其事地笑著道:“無名無姓,一個禿和尚?!?br/>
沈知弦視線在他涼颼颼的腦門上看了看,不置可否:“你在這弄一大片饅頭做什么呢?”
禿和尚將最后一朵幸存饅頭花塞進嘴里,搓了搓手,顧左右而言:“我就喜歡這花啊,今夜空氣清新月色正好,花前月下的,不是很美妙嗎?”
沈知弦看了眼晏瑾,晏瑾會意地將劍身稍微推出來了一點。
劍光泠泠,立時散發(fā)出冰冷的氣息。
禿和尚抹了一把臉,咽下口中的饅頭,飛快地改了口:“其實我做了虧心事,這是在向上天贖罪呢。這花是我敬獻上天的……”
沈知弦拖長聲音,微妙地哦了聲,這禿和尚一看就是滿嘴胡言亂語,他懶得再耍嘴皮子,只道:“阿瑾,揍他?!?br/>
晏瑾還沒動手了,那禿和尚聞言又是哎呦哎呦地叫喚起來:“哎呀!你們這是要做什么!一點都不尊敬老人家!”
他被晏瑾攆得四處亂竄,想溜走,又繞不開晏瑾,兩刻鐘后,他終于受不了了,氣喘吁吁地原地跺了跺腳,無可奈何地撓了撓禿頭:“好了,好了,別追了,我說還不成嗎……”
禿和尚嘆了口氣:“我真的只是路過的,贖罪也是真的,這花兒是我最喜歡的花……”
沈知弦漫不經心道:“這花兒,應該只能在一個地方能見著吧?”
禿和尚狐疑地看了他們一眼:“你認得這花?這是不死城外的花,你們去過不死城?”
沈知弦微笑道:“未曾。”
“那你如何得知?”
沈知弦順著他的話,半真半假地同他一頓交流,套出來不少話。
這禿和尚是個無門無派四處流浪的散修,機緣巧合之下,曾去過不死城,近日閑來無事四處走走,一時無聊,就用一袋子饅頭捏出來這么個忘歸花的幻象玩兒。
他嘟嘟嚷嚷:“我在這賞著花兒,招誰惹誰了……”
沈知弦默默轉著念頭,面上不動聲色:“我們正想去不死城,你若是認路,不妨做個好事,替我們引個路?!?br/>
禿和尚皺著眉想了一會,斷然拒絕:“不行,那地方可不是什么隨便就能去的,萬一你們去了出了什么事兒,怪我身上可怎么辦?”
“那兒會出什么事?”
禿和尚看著沈知弦:“不死城里大妖小妖鬼怪無數(shù),形狀各異,可怖者數(shù)不勝數(shù),其中也不乏曾作惡多端的……”他頓了一頓,“魔物?!?br/>
沈知弦微微一愣。
禿和尚知道的似乎要遠比畫皮妖知道的多,說得這些都是之前畫皮妖未曾提過的。
不死城……竟是這么一個地方嗎?
禿和尚見他似有猶豫,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你們無端端的,去那種地方做什么,要是你們也喜歡這花兒,我變給你們看就是了?!?br/>
沈知弦卻道:“不,我們要去。”
禿和尚還想拒絕,然而最終在晏瑾的威逼、沈知弦的利誘之下,禿和尚不情不愿地點頭答應:“你們要去不死城可以,但是你們去了,萬一發(fā)生什么事,可不能怪我啊!”
禿和尚掐指算了算,又抬頭看天辨別了一陣,最終選了個和他們原本路線相偏甚遠的方向:“走這邊?!?br/>
禿和尚沒有坐騎,沈知弦便與晏瑾同騎,將靈貓讓給他??紤]到飛馬的承受能力,三人走得不快,快天亮了才到一處城鎮(zhèn)里。
一路上倒也不無聊,那禿和尚嘴皮子張張合合的,就沒停過,講著講著,就提到了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