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別哭了，表哥沒事?！彼午暯o橫波使了個眼色，屋內(nèi)沒有下人，她便守去了外頭。見著這一舉動，宋樾心下也隱隱明了，沈芳之的事情另有隱情。
　　“早前他確實(shí)被下了毒，是幾味寒毒，意欲引出他寒疾發(fā)作。但表哥是吃藥慣了的人，一眼就察覺湯藥里有異。他每年入冬都會發(fā)一次寒癥，痛不欲生，倒不需要喝那湯藥就能達(dá)到效果。他干脆將計(jì)就計(jì)，為了引來背后的下毒之人?！?br/>　　“沈府確實(shí)有個藏了多年的暗釘子，是宮里賞賜的老人了，人都喚一聲常姑姑。這人如今是聽命蕭家的，會定期交接拿到毒藥，下到表哥的湯食里，加深他的寒癥，直到無藥可救。因?yàn)樗蔷四干磉厬T用的人了，也不易被察覺。表哥為了不打草驚蛇，便裝出中毒已深的樣子來。這些日子，便是如此。舅母是知情的，但這事情隱秘，所以沒告訴其他人。”
　　沈氏恨得咬牙，“芳哥兒本身身骨就差，這些黑透心肝的東西……照宮中刑法，是該直接杖斃的?！?br/>　　“娘親也知道，這暗釘子到底是宮里賞賜的人，便是要除了，也萬不能自己動手?！?br/>　　“那就告到圣上面前去，這等膽大包天包藏禍心的奴才，死上千百遍也不足惜！”
　　宋琰聲搖搖頭，“處置了這人自是不難，但她背后的蕭家呢。若是沒了她，保不準(zhǔn)還有下一個暗釘子插進(jìn)來?！?br/>　　“再說，表哥的病也拖不起了，他今年的寒癥發(fā)作得尤其厲害?！彼午曨D了一下，隨后將褚敏的事情說了，“這褚姑娘是我在江南時結(jié)識的一個朋友，精通醫(yī)理，雖是個姑娘家，見識和心智都非尋常。更難得的是，她走南闖北，一副俠義心腸，是個很有義氣能靠得住的人?！?br/>　　“表哥這寒疾我請她去瞧了，聽她的意思，除了以毒攻毒這一險招，其他溫吞的保守治法已經(jīng)不能再撐多久了。火蓮子是熱性的奇毒，又可制藥，但表哥的身子骨壓不住，還需要一味金沙龍膽鎮(zhèn)著，成功率就會大大提高了。這些天，褚姑娘一直在調(diào)養(yǎng)他的身體，直到可以攻毒時最好的狀態(tài)?！?br/>　　宋樾聽到這里明白了，“你前幾日讓我尋的金沙龍膽，便是為了這個？”
　　“我只知道宮里可能會有，那就最好不過了?！?br/>　　“宮里……倒曾經(jīng)是有過的，是丹穆投誠后的貢品，但實(shí)際國庫里也只有一株罷了，而且這一株，早前便被圣上賞給了長公主，隨嫁到了江南去了?！?br/>　　宋琰聲一聽，心里咯噔一聲。若是在圣上那里，還好說些，在江陵小望瓏園林家的話，要弄到這個金沙龍膽可就困難得很了。不說林家是太后的人，也不提他如今跟宋家沈家是對立的關(guān)系，便就是交好的世家，也不大輕易肯讓出這藥中至寶來。
　　沈氏自沈芳之病后，心情神色一直不太好，她擦了擦紅腫的眼眶，抬頭問道，“那這火蓮子……這些要的東西，都是極稀貴的，要是一時去找，也不大容易找得到。”
　　“火蓮子的話，倒是不用擔(dān)心，自會有人給我們送過來。”宋琰聲回了神，露出一個安慰的笑來，走過去貼在她身邊，“娘放心，只要我們好好盤算，表哥這次一定能夠捱過去?！?br/>　　宋梅衡點(diǎn)點(diǎn)頭道，“金沙龍膽才是最主要的，除了宮里流出的那一株，可還有什么人手里也有這東西？”
　　“其他我便不知了，哥哥你幫忙在暗中再打聽打聽?！?br/>　　江南距離京門天高路遠(yuǎn)，長公主手里的那一株……其實(shí)，也不是沒可能得到。宋琰聲目光一閃，眼中掠過幾分冷硬之色：只要，林家垮了臺，要得到這龍膽就簡便許多了。
　　作為兩江總督的林大人任職江南已有數(shù)年，他是在江南起的身，如今雖是他兒子林如崖林駙馬主事，但他本人跺跺腳，也是能讓江南各府抖上幾抖的人物。眼下皇三黨跟林家抱成一團(tuán)，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要扳倒他們絕非什么易事。
　　若是……若是江南那邊出現(xiàn)什么契機(jī)……
　　宋琰聲花了一上午的時間重新梳理了一下江南如今的情況。借由臨安府賑災(zāi)，端泓和潘縱江總領(lǐng)賑災(zāi)要務(wù)，可賑災(zāi)是假，在江南搞事情才是真。這江南的鹽政被他們攪得一團(tuán)糟，從潘縱江伊始，貪污盛行，府?dāng)〔豢?，官員們之間聚攏，商人們之間逐利，官商之間更是不堪。除了這皇三子黨，另有江陵的林家盤踞一方，作為繼任的兩江總督，他家比起潘縱江也是不逞多讓，林家在兩淮一帶，還有漕幫上的勢力。要查這些利益集團(tuán)，一旦進(jìn)入他們的禁戒線，動了他們的利益，那就有生命之憂了。她大伯宋至就是一個例子，但現(xiàn)下還好從那些逼急了的鹽商手里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