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這個名字對很多人來說都有不同的解釋方式,家里有明亮的燈光,有父母,有啰里啰嗦的叮囑,呵斥,笑罵,還有熱氣騰騰的飯菜……
有很多東西,但終歸逃不過溫暖和安心兩個詞。
失去了這兩個詞的地方不能被稱為家,只是一座冷冰冰的房子。
結晶紀元1078年9月3日夜
夜里下了很大的雨,暴雨傾盆而下,打在車窗上,不多時便泛起了厚厚的水霧。
她安靜的坐在汽車的后座。
汽車的燈光刺破了黑暗的街道,雨刷沉默著一遍遍刷去擋風玻璃上積蓄的雨水。
水流在車旁高高濺起,引擎的呼嘯被大雨掩蓋,汽車孤獨的穿行在入夜的龍門中,這個白天熱鬧喧囂的城市在這一刻就像死了一樣寂靜。
隔著厚厚的車身,能夠清晰的聽到雨水打在車頂?shù)膰}噠聲,在風雨中,那聲音像是鼓點一樣沉重密集。
車載音響里緩緩播放著一曲舒緩的古典鋼琴樂曲,曲調(diào)綿長而憂郁,讓人不由自主便沉浸其中。
她輕輕閉上眼,斜斜的依靠在座椅上,精致美麗的容顏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名沉睡的公主那般高貴。
前座的司機目光不時在留意著后座的人影,在發(fā)現(xiàn)后座上的小女孩閉上眼仿佛睡著了之后,他暗暗將汽車行駛的速度減緩些許,車內(nèi)變得更為平穩(wěn)起來。
城市公交和他們交錯,頭停,長長的電車從架起的鐵軌上穿行,車內(nèi)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
汽車在下一個路口轉(zhuǎn)彎,駛上一條城市高速。
或許是因為暴雨的緣故,路上的車輛漸漸稀少起來,那些在雨中刺眼的猩紅尾燈逐漸消失在黑暗深處。
不知何時起,這條路上就只剩下了這輛黑色的汽車沉默的行駛著。
車外的風很大。
雨中的城市帶著一種看清不真切的朦朧,五顏六色的燈光在城市中綻放,車窗外,城市在大雨里亮起的燈光中顯得迷蒙,高樓上霓虹在水霧中折射,美麗的仿若一朵朵顏色旖旎的花朵。
不時閃過路燈昏黃的燈光,隔著玻璃映在她稚嫩的臉上。
她不久前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離別。
其實她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到來,或者說,她很早之前就在等著這天。
盡管她在那里住了很多年,從開始擁有記憶起她就住在那里,但她知道那里不是她的家,那些人也不是她的親人。
他們姓陳,而自己不屬于這個名字。
她不止一次無意間聽到下人們的竊竊私語,她們雖然明面上將自己稱呼為小姐,但私底下卻叫自己孽種。
孽種,一個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家庭里的恥辱,她的存在,就像是有人在抬起手狠狠扇他們的耳光,扇的啪啪作響,一遍又一遍。
他們是有多么在意自己的臉面。
只要看見她就會想起那個女人,想起這個本該纖塵不染,高貴無暇的家庭里竟然會出現(xiàn)這種令人詬病的瑕疵,想起自己那位可憐的淪為政治犧牲品的男主人。
看!多么凄慘,宛如瑪麗蘇悲情故事里的男二號。
他們,他,看向自己時目光中毫不掩飾的蔑視和厭惡。
她討厭那里,討厭那里的每一個人,討厭那里每一個人的目光。
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什么二小姐,也從來都不屬于那個“家”,對她來說那里只是一個披著“家”名的空洞的虛殼。
她在那里感受到的只有壓抑和冷漠,仿佛連呼吸都要變得小心翼翼,仿佛做每一個動作都有一雙眼睛在背后盯著自己,努力想要尋找自己犯下的錯誤。
時時刻刻落在耳邊的告誡和訓斥,嬤嬤們手里迫不及待要落下來的戒尺,下人們喋喋不休的竊竊私語。
她本以為自己會很高興的,會很高興能離開那個名為“家”的地方,她已經(jīng)等了很久,可真正離開之后,她心里卻沒有涌起多少喜悅。
或許是因為那個在雨里聲嘶力竭的喊著自己的名字想要抓住自己的人,又或許是因為她以前說會一直保護自己。
可小孩子的話怎么能當真了,她們總是喜新厭舊,她們根本不明白自己說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還是相信了,她那時候那么相信她。
因為只有她會在自己挨到訓斥和委屈后將自己抱在懷里護在身后,會義憤填膺又怒氣沖沖的想要去找欺負自己的人報仇,會在自己拉住她的手后一臉咬牙切齒又悶悶不樂的重新坐回自己身邊,自己卻不得不去安慰她。
到底誰才是最委屈的那個?
但自己知道就算她去報仇,去為自己出頭,也不會起到什么用處,她已經(jīng)這樣做過不止一次了,可到頭來除了被老管家訓斥外她什么也改變不了。
她其實沒有必要這樣做,沒有必要說全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沒有必要和自己一起被教訓,也沒有必要每一次都硬著頭皮去為了自己頂撞老管家。
她明明也很怕他們的。
她是一個掃把星,而自己是個孽種,她們都不受待見
可她才是那里真正的小姐,而自己不過是被寄養(yǎng)在她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