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冷,卻有汗流出來;沒有疼痛,可是身上在顫抖;想要說話,氣息提起來,卻發(fā)不出聲音,緩緩的伸手向他,被他握?。骸皠e說話,佳寧。我把你抱出來。你就這樣不要動?!?br/> ?
小山一手繞過她的頸子扶著那把劈刀,不敢拔出,怕鮮血噴涌;另一手抱她的雙腿,盡量保持她身體原來的角度,慢慢的把她從車子的前窗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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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她放在旁邊的草地上,查看了一下:她口中沒有血,劈刀應(yīng)該沒有傷及內(nèi)臟,可是刀尖進(jìn)入一指,傷口很深,血順著刀與肉的縫隙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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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她看著他,嘴唇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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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先不要說話?!彼念^發(fā)和臉頰,她的手那么冷,他用力的攥住,“等我一會兒好不好?我馬上回來?!?br/> ?
他脫下自己的短袖卡其襯衫,覆在她的身上,語氣幾乎是懇求的:“就一會兒,你不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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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山覺得她似乎點頭了,轉(zhuǎn)身奔入密林中尋找能夠止血的草藥。裘佳寧躺在地上,因為之前服食了藥物,此時血液又在一點點流出,她的視線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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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先看到的是秦斌,他穿著夾克,叼著煙,背著自己的攝影機,佳寧說:“還想帶你回去,可你看,我是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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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那個人忽然變成了周小山,不說話,憂郁的年輕面龐。她此時確定之前的種種不堪都是自己的錯誤,輕輕的說:“對不起,都怪我。是我弄糟了一切?!?br/> ?
她顫抖的手漸漸摸到那把刀柄,心里安慰:多么好,原來是為自己準(zhǔn)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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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有水聲,植物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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莋愛的時候,周小山身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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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使盡了力氣把那劈刀從自己的肋下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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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山在石縫中找到淡竹,那是叢生的鋸齒形的草藥,樹林里止血療傷的靈物,可是枝葉鋒利,他用力拔下一捧,手掌被割破,他的傷口不僅在手上,蒿草,樹枝刮的身上都是傷痕,細(xì)細(xì)的溢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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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顧不得這些,他的眼里心里此時什么都沒有,一個人赤膊在密林里猱身奔跑,疾步如飛,害怕耽誤一點就誤了那個女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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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dāng)他回到她身邊的時候,她的血將身下的一塊土地都染紅了,眼睛半睜半閉,那么安靜,沒有了氣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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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山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哄”的一聲,什么東西被硬生生的從身體里割裂了。他奔過去用自己的手,用自己的身體要覆住她的傷口,阻擋涌出的血液,心里憤恨著,他要她等等,要她不要動,她明明點了頭,卻還要這樣。所有的謊話和背離都不及這一次做的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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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是真正的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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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山把她抱起來,嘴巴貼著她的耳畔,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裘佳寧你聽得到的: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他殺了。讓你們兩個去陰間見鬼。我說了算?!?br/> ?
昏迷中的她忽然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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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心頭一松,立即把淡竹搗碎蓋在佳寧的傷口上,將自己的衣服撕成條纏在她身上,動作謹(jǐn)慎,小心翼翼。然后他滿滿抱她在懷里,阻止她那可憐的體溫的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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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小山懷里的佳寧輕輕的動了一動,他在耳畔問她:“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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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認(rèn)得氣味,虛弱的回答:“周小山?!?br/> ?
然后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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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著她的手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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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b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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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做的什么不對的地方,我拿這一條命賠給你不夠嗎?放了他?!?br/> ?
“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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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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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活著?!彼f完吻住她的唇,溫柔卻不失力道,溫暖她給她氣息,阻止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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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xì)致的親吻,久違了的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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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是什么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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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初冬,華大的宿舍里,他是她暗地里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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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開她的唇,又抱她在懷里:“我早說過的,佳寧,你想走,不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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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醒來,聽見奇怪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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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的嚓嚓聲,地在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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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還在她旁邊,扶她坐起來,手一直護在她的傷處:“有人來接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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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頭看,是兩只大象,裝著華麗舒適的鞍,那從前見過的女孩坐在其中一只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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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在他的懷里,他們乘著大象在密林里繼續(xù)剛才的路,流血止住,佳寧有了點精神,安靜的看著這從未到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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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看著她,伸手撥她的劉海,被汗打sh了,貼在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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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像是枝頭的鳥兒,細(xì)致的為愛侶整理毛發(fā),呼吸都溶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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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沿河走過,伏在河岸樹上的鳥兒驚起,呼啦啦的一片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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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寧忽然眼波一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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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說:“看見什么?白鸚鵡?你想要嗎?我給你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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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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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她的手,她的心在哪里有什么要緊?如今她再不會背向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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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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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暑假結(jié)束,香蘭沒有回去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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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zhuǎn)到了西城的國際中學(xué)念書,小山奉命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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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才將軍臨行前囑咐小山一方面好好學(xué)習(xí),另一方面保護好香蘭的安全,給他一把銀色的小手槍。英國制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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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xué)校里男女生分開宿讀。小山和香蘭的教室和寢室都相對著,有時他上課的時候側(cè)頭看看對面的香蘭,她正一手拄著臉,在對面看著他。然后老師叫她起來答一道什么問題,當(dāng)然她是答不出來的,晃晃悠悠的半天,只得伸出手來挨老師的板子。她跟他扮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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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下了課在圖書館里,香蘭把老師講的問題再從頭到尾的問他一遍,也是情有可原的:她根本不曾聽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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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她穿白裙子,海軍領(lǐng),胳膊細(xì)細(xì)的,會很多種轉(zhuǎn)筆的方法,他給她講物理題的時候,她的手在一側(cè),轉(zhuǎn)的他眼花繚亂。他把她的筆拿下來:“串聯(lián)和并聯(lián)非常重要,你要是不想考試,我就不講了?!?br/> ?
“就是考試嗎?我還以為有多嚴(yán)重?!?br/> ?
他看看她:等量的炸藥,不一樣的搭線方式?jīng)Q定爆破范圍和程度,決定可以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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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他可沒有說出來,收拾了自己的書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