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沒有打算參加舞會(huì)的胖姑娘拄著拐杖來說:“我看見周小山一個(gè)人在籃球館打球?!?br/> ?
她們一起“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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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再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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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坐在天臺(tái)上看星星,回憶他們一起在南美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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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是三月,亞熱帶的星空,點(diǎn)點(diǎn)璀璨,仿佛觸手可及,真的伸出手去,只有風(fēng),在指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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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蘭?!庇腥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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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過頭,是阮文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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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文昭?!毕闾m擦擦眼淚,借夜色掩護(hù),但愿旁人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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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會(huì)結(jié)束了?!?br/> ?
“是嗎?”香蘭說,說起來,她自己的早就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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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想跟你跳舞呢?!?br/> ?
“為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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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陽(yáng)臺(tái)上跳下來,被他握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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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們的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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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國(guó)際中學(xué)。某一個(gè)周末的學(xué)生舞會(huì)剛剛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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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山在黑暗的體育館里打籃球,這項(xiàng)運(yùn)動(dòng)的好處是:除了籃筐,你沒有對(duì)手,沒有敵人,也沒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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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校服的查香蘭跟穿西服的阮文昭在宿舍樓的天臺(tái)跳慢四步,他摟著她的腰,口中數(shù)著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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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發(fā)生的事情,讓查香蘭對(duì)著竹葉小人的賭咒一語(yǔ)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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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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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云密集,又要下雨。周小山站在檐廊下向遠(yuǎn)處看。山峰連綿,一眼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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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與人在國(guó)外的查才將軍通話,十五日后,將向買家提供他們需要的關(guān)于a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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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問有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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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請(qǐng)他放心。他知道這次交易對(duì)將軍來說非常重要,對(duì)方付出的代價(jià)是數(shù)量可觀的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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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看看躺在床上的佳寧。她床頭懸掛點(diǎn)滴,藥液一點(diǎn)點(diǎn)的流入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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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寧此刻昏睡著,合上的眼睛是彎彎的一道曲線,眼角微揚(yáng),下弦月。他走過去,手指輕輕滑過她那柔和的臉龐,這樣的佳寧沒有之前又見到他的時(shí)候那么惱怒倉(cāng)皇,也沒有在北京的時(shí)候那么飛揚(yáng)跋扈。他記得,她那時(shí)做完愛即走,沒在他身邊流連過一秒。可此刻她睡得很好,嬰兒一樣,在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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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永遠(yuǎn)都是這個(gè)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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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永遠(yuǎn)都這樣留在他的身邊?像一幅畫,一棵植物或者一汪湖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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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念頭在腦袋里一閃,輕巧巧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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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枚雨滴敲在石板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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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寧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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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她,房間陰暗,可兩個(gè)人的眼睛都非常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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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指尖冰涼,可是沒有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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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自殺?但是力度不夠?!彼⑿粗?,“跟肝臟還有1厘米的距離,但是已經(jīng)縫合了。佳寧你會(huì)很快復(fù)原的,你身體的素質(zhì)非常好?!?br/> ?
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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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撥她的頭發(fā):“餓不餓?我去叫人送吃的東西來?!?br/> ?
她搖搖頭,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小臂:“在這待會(huì)兒?!?br/> ?
雨終于下來,擊打著房檐,石板和芭蕉的葉子,低落在房前鵝卵石鋪就的路上會(huì)成小的溪流,叮叮咚咚的交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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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的周小山,看著佳寧,體會(huì)著她的氣息和溫度,眼神和心念在這個(gè)時(shí)候都離不開,這樣仿佛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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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她的房間里出來,月亮已經(jīng)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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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的中庭里有小水井和一棵高大的榕樹,他脫下上衣,在樹下打水上來沖洗身體,他腰上一寸的地方纏著密匝的繃帶。井很深,水冰涼。透到骨頭里,他的身上也有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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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的風(fēng)聲,小山伸手在背后接住顆襲來的紅毛丹,力道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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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過來看看:“還沒熟呢?!?br/> ?
莫莉的腿從榕樹的枝椏上垂下來,細(xì)細(xì)的兩只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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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時(shí)候打發(fā)她走?我討厭她。”莫莉朗聲朗氣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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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來,身上sh淋淋:“你擔(dān)心的太多了,東西沒到手,怎么讓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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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差點(diǎn)害死你?!?br/> ?
“她那種人能做什么事情?一只雞都?xì)⒉凰馈!?br/> ?
“她殺雞干什么?她把你的車子都給弄翻到懸崖下面了。你的肋骨也折了,你還給她找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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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說我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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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討厭她,你快點(diǎn)把她弄走?!?br/> ?
“事情結(jié)束,當(dāng)然會(huì)的?!彼f,“那邊的情況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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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那個(gè)男的?還好,吃,喝都正常,昨天要紙和筆,我沒有給他?!?br/> ?
他點(diǎn)點(diǎn)頭:“事情跟他沒關(guān),再說以后還要放了的,不要虧待他?!?br/> ?
小山把衣服拿起來,要回后面自己的房間,莫莉又一個(gè)紅毛丹飛過來,他聽見了卻沒有躲,頭上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吃了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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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消消氣去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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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候的緣故,人在這個(gè)地方新陳代謝的速度加快,像植物一樣,生長(zhǎng),復(fù)原。佳寧的傷口每天有醫(yī)生清洗換藥,都是奇怪的草藥,惡苦的味道,卻療效顯著,她原來覺得疼痛的地方漸漸愈合,新肉長(zhǎng)出來,開始發(fā)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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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睡夢(mèng)之中忍不住了,伸手去搔癢,被人按住了手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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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迷迷糊糊的睜眼看,是周小山,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再等幾天,再等幾天就可以去掉紗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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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口漸好,有仆人幫她沐浴換衣,換上的又是絲織的“奧帶”,可是鏡子里的她,臉色像那衣服一樣的蒼白。佳寧對(duì)著鏡子擦上自己的胭脂。除了煙和打火機(jī),她的東西還在,還有那柄椰刀。她把那刀拿起來仔細(xì)的看,覺得仿佛更鋒利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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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山站在檐廊上,看見她研究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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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見到它不會(huì)覺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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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他:“為什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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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很好。以后你要留著它,它是你的武器了。這是我們這里的習(xí)慣,選中的刀用自己的血開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