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店出來，小山沿海岸向北驅(qū)車十分鐘，離開了鬧市區(qū)，穿過黑魆魆的園林，忽然見到更豪華的所在：噴泉之后是古老的堡壘，雕花大門，立柱被雕刻成高大的古代斗士，手臂上擎，他們被青色的地燈輝映，被名貴的車子環(huán)繞，衣著光鮮的人魚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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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山下車之前系上襯衫的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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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哪里？”佳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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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賭場?！?b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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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看她：“這個建筑橫跨邊境，對面就是，你的國家?！?b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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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賭場的名字，你可能有點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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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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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得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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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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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她記得這個名字，秦斌的那樁通了天的案子，顯赫的高官在這里被攝在他的鏡頭里，他因此曾經(jīng)遇險，當時救下他來的人，是眼前的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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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怔怔的看著他，覺得腦筋都不夠轉(zhuǎn)，周小山，他布了什么樣的局，只等他們落網(wǎng)？此時又為何帶她來到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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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想什么？”他在黑暗里看她，只有眼睛在月色下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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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想，周小山，你一箭幾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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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車子熄了火，在反光鏡里看著佳寧：“可是請你再用聰明的腦袋想一想，如果是我想要他的照片，還會動這么大的干戈？那些東西對我來說，不是手到擒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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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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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貯膠照片的u盤，秦斌用塑膠封存，放在了紅酒瓶子里，長城干紅，深顏色，大約剩下三分之一。酒放在你的廚房里，壁櫥第二層。你不是很喜歡做飯，廚房非常干凈，大部分的炊具新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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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過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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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過了，很好奇。”小山看看她，慢慢地說，“就是很好奇。你們不在的時候，我進去看看，吃了些東西，看了你的盤片，還想，這兩個人都夠倒霉，都惹了不該惹的人?！?br/>　　?
　　“你變態(tài)?！彼е罃D出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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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小山微微一笑：“但我說得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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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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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與這里無關。我不綁他，他自然還會遇到別的危險，我這樣做了，也許救了你們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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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該對你說謝謝嗎？周小山?！?br/>　　?
　　“那倒好說?！彼D(zhuǎn)頭看看她，“走吧，去玩兩把?！?br/>　　?
　　她不動，小山說：“今天不去，以后也許后悔?！?br/>　　?
　　此人言語不多，可總是話里有話，佳寧還在猶豫，周小山已經(jīng)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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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得堡”比起維加斯，澳門或是摩納哥的賭場規(guī)模并不很大，可是位置隱秘，裝修豪華，賭具齊全，又有刺激有趣的附屬娛樂項目，地處國境線上，三不管的地帶，沒有突然的麻煩，可以盡情的玩耍，因此受到出手豪闊又不愿意曝光身份的賭徒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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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層是大堂和普通娛樂中心，人們換了籌碼，在這里可以玩老虎機，餃子機，各式飛輪，或百家樂等傳統(tǒng)項目；二層是包廂，賭徒們可以四人一桌或是捉對廝殺，用鑲金邊的撲克或緬甸玉石精致的麻將和色子，獨資上不封頂，有宿怨的仇家賭上性命也可以，有人專業(yè)地善后；三樓是夜總會，香檳噴泉長年流淌，文藝表演中穿插sm游戲，還有美嬌娘在櫥窗里微笑，等待手氣頗佳的客人，體力不支，還有藥物助興，都知道的，地球的這個地方有世界上品質(zhì)最好的罌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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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錢，美人和毒藥：這些是快樂憑空而來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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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有督麥城的時候，這里就有彼得堡。那是一九八九年之后，突然有了一批“新俄羅斯人”，手里拿著大量的現(xiàn)金想要尋找被禁錮已久的樂趣，卻沒有自由的身份，不能隨意的通行東西方，這個地方應運而生，名字叫做“彼得堡”，是要客人們“賓至如歸”：像這里所有的植物一樣，它這樣吸納了第一筆金而后茁壯生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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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國和這個城市政局穩(wěn)定而有了初步的發(fā)展之后，來這里的客人不再單一是俄羅斯人了，遠洋而來的商人旅客甫一登陸，便要尋找快樂，他們成了新的更為重要的客源，當然，還有國境線另一邊的近鄰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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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侍者見到她便說熟練的漢語，佳寧也就不奇怪了。她本來心事重重，意興闌珊，卻在輪盤上押大小的時候一中再中，手氣順風順水，小山站在旁邊，湊到她的耳邊鼓勵：“別贏太多了，記得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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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寧揚手就給了侍者二百美元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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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約好的對手，他們越過二樓，電梯卻在這一層停下，上來阿拉伯人，蓄須，帶著白頭巾，也許是贏了錢，紅著一張興致勃發(fā)的臉，卻喝的酩酊大醉，腳步不穩(wěn)，好在身邊有人，佳寧看一眼，又看一眼，那是張熟悉的臉，韓國的女明星，跟她在電視劇里一樣的漂亮，攥著阿拉伯男人的手臂，盡心的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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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寧轉(zhuǎn)頭向另一側(cè)，周小山握著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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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三樓，那二人隱在黑暗里不知去何處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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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寧在妖嬈的印度音樂里只見酒池肉林，一片奢靡霪乿，幾乎裸體的女郎和男人在玻璃窗后微笑，他們膚色各異卻一概的年輕美麗。靡靡的音樂中，忽然強光一閃，中間的舞池里，身穿皮衣的南亞女人甩鞭抽在黑男人的身上，血肉橫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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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寧倒退幾步，胃里翻滾，幾乎要嘔吐出來。卻聽見黑暗的席間有人叫好，巨額的籌碼被扔上舞池，以資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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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姿態(tài)怪異，男女莫辨的妖人腰肢擺擺的上來，走近佳寧和小山，他手里拿著絲絨的盒子，打開看里面是細細的紫色針劑：“二位要不要試試這新藥？沒有副作用，效果極佳。high到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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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寧轉(zhuǎn)頭即走，小山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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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腳步飛快，渾身發(fā)抖，不能控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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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光明的社會里從容成長起來的知識分子，這不是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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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所見，與之前在查才城，如地獄更下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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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于從“彼得堡”奪路出來，佳寧在夜里微涼的風中努力鎮(zhèn)定自己，可是胃里惡心得直到疼痛，她彎下身干嘔，小山在后面輕輕拍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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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頭看他，怨恨的看他：“你不應該帶我來這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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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怪我嗎？佳寧?！彼察o的問她，手掌放在她的背上，漸漸傳來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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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覺得她看錯了，周小山的臉上，有哀傷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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