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色帷帳里,丁幼微和兩個侍婢在青瓷燈下跪坐縫衣,膝下墊著蒲草編織的厚席,身前的胡桃木小案上有一只青銅護(hù)手暖爐,主婢三人縫衣手冷,不時伸手在暖爐上焐一會,焐手時便側(cè)耳聽屋外寒風(fēng)的低嘯,感著冬夜居家的溫暖。
丁幼微把一條紋錦小襦裙縫制好,阿秀接過來看,贊道:“娘子的女紅真是精致啊,針腳整齊細(xì)密、絲絲合縫,我和雨燕自幼學(xué)裁衣縫紉,都快十年了吧,卻比不上娘子學(xué)三年?!?br/> 雨燕道:“咱們兩個哪能和娘子比,娘子是我見過的第一心靈手巧的人?!?br/> 丁幼微笑道:“每次都要夸,不嫌煩嗎?”伸出白皙修長的右手捂在青銅暖爐上,側(cè)耳傾聽,說道:“鐸鐸鐸,又在報時了,啊,亥時了!”對阿秀和士雨燕道:“潤兒和宗之的新年衣裳都縫制好了,你們都下去歇息吧?!?br/> 阿秀一邊收拾針線器物,一邊問道:“操之小郎君這兩天也該回來了吧,這些新衣正好讓他帶去,真想看到潤兒小娘子穿著簇新小襦裙的可愛模樣啊?!?br/> 雨燕道:“這北風(fēng)刮得好緊,說不定夜里就要下雪了,操之小郎君就要冒雪趕路了?!?br/> 丁幼微秀眉微蹙道:“小郎年幼,還沒出過遠(yuǎn)門,在外近三個月了,也不知身體安康否?”
這時,從大門方向隱隱傳來嘈雜的人聲,丁氏別墅很大,從這個小院到大門有半里多路,丁幼微聽不清發(fā)生了什么事,也不在意,讓阿秀幫她卸了釵簪,一頭烏黑豐盛的長發(fā)傾瀉下來,披垂在腰臀上,纖瘦的身子愈顯柔美,正待解衣上chuang,聽到有人在拍院門——
樓下住著一個老年仆婦,這時已經(jīng)睡下了,丁幼微道:“雨燕,你去看看,有什么事?”
雨燕點(diǎn)亮一盞小燈籠,拉著阿秀一道去,說她一個人害怕。
丁幼微就未解衣,手捧暖爐坐在床邊等著,看這么晚了會有什么事?
聽得雨燕開院門的聲音,然后是不甚分明的說話聲,隨即便是阿秀跑到樓下?lián)P聲道:“娘子,操之小郎君來了,從吳郡回來了,和春秋小郎君一道回來的?!?br/> 丁幼微驚喜交集,趕緊穿好青絲履,一頭長發(fā)這時是無暇梳理了,找了一條藍(lán)色的絲帶綰著,快步走到樓廊上,俯身問:“小郎來了嗎?在哪里?”
報信的仆婦道:“與春秋小郎君一起在前廳用餐呢?!?br/> 丁幼微即命阿秀取羔裘來披上,主婢三人去前廳,阿秀先去探看,說有外客在,丁幼微便在側(cè)室等候,隔著簾子能聽到小郎溫雅的話語,心里真是高興。
叔父丁異走過來道:“幼微在等陳操之啊,呵呵,三個小輩連夜趕回來,也是思鄉(xiāng)心切了。”略略說了兩句便走了。
丁幼微有點(diǎn)奇怪,春秋回來了,叔父自然高興,可是叔父把操之與春秋一起并稱為小輩,這還真是少有的事。
過了一會,陳操之過來了,恭恭敬敬向丁幼微行禮。
丁幼微含笑打量著小郎,說道:“操之,怎么連夜趕路,可有多辛苦,凍著了怎么辦?”
陳操之道:“擔(dān)心下雪又要耽擱,到余杭時是傍晚,干脆走一程夜路趕過來——嫂子,我身子好著呢,穿得暖暖的,不會凍著。”
丁春秋也過來向堂姐見禮,說道:“操之今夜還在三姐小院里歇息嗎?那好,尚值我會讓人安置好的,操之隨三姐去便是,對了,先去沐浴吧,熱水已準(zhǔn)備好?!?br/> 陳操之便對丁幼微道:“嫂子先回院子吧,我沐浴后即來?!?br/>